38、第三十五章 ...
-
相聚无论多么值得珍惜，也改变不了分离的结局，就如黑夜再悠远绵长，白昼亦会守时呈现一样，世间因果，不外如是。
睁开眼，赖在床上，窗外喧闹如常，门外依旧安静。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出去，李归正在桌前摆放食物，见到我，简单说一句：“去洗漱吧。”
吃早饭时，几次想要问他，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不愠不火，沉默寡言，我只能让问题随着早点一起咽了下去。
收拾完桌面，他对我说：“上午有事要办，你在家休息，我十二点前回来接你，中午约了吴充安父子一起吃饭，见见面。”
我迟疑一下，才想起吴充安是叔叔的名字，问道：“他们还记得我吗？”
“吴充安记得，吴佛-----不一定，你上学那会儿应该见过面，这么多年还记不记得，说不准。”
“这个空间的叔叔知道多层空间吗？他是普通人还是空维人？”
“他不是空维人，有关多层空间，限于他的猜测，并未坐实，毕竟当年吴充平他们和你的关系，没有瞒他，为了不让你觉察异常，亲戚走动还是有的。”
“他-----知道其他空间------他哥哥的最后情况吗？”
“不能确定，很多年没有联系，总会有所怀疑，不过他很理智，没在这些事情上过多纠缠。”
“吴佛呢？他知道什么？”
“吴充安会提前告诉他，一直在外地的堂姐过来出差，大家见一面，他只知道这些。”
“好吧，你去忙你的，我等你回来。”我无心掩饰语气里的怅惘。
李归注视着我，可能想安慰两句，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关门出去了。
屋里少一个人，更显得沉静空寂，我呆坐一会儿，挂钟显示差二十分九点，三个多小时难道就这么无所事事坐着吗？想了想，决定出去逛逛。
雪早就停了，小区地面的积雪被踩踏得污秽不堪，冷风不休不止，雾霾散去，残雪凝结成冰，脚虚路滑，走得战战兢兢。
大街上，人们小心翼翼，以免滑倒，车辆也比平时缓慢的速度行驶，冬雪的残迹，使所有活力显得无可奈何。
没有明确目的地，我习惯性向前走着，直至看到“休息休息”的店面，才不得不承认，人的本能反应确实强大，可以不需思考，直接完成身体行为。
店门上挂着“正在营业”的小木牌，隔着玻璃，屋里有身影晃动，能想象到乔梦随她们做准备工作的情形。推门进去，室内室外明显的温度差异，让人错觉了季节，若不回头瞧见枯树废雪，一定误以为是春暖花开之时。
乔梦随在休闲区整理桌椅，估计没料到刚开店就有客人进来，瞄见我的一刹那，眼神里一抹迷惘困惑。
我快速扫视一圈，童慕不在操作台，有可能在休息间或洗手间。伍萦和况副也都不在，这会儿店里只有乔梦随一个人。
我不肯定昨天的事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试探地说：“请问，开始营业了吗？”
“啊-----哦，营业了，不过还在准备，点东西可能要稍等两分钟。”乔梦随如梦初醒般做出回应。
“没关系，我可以等一下。”
“那请坐这边，很快。”她恢复镇定，笑脸盈盈地安排着。
我来到窗边坐下，昨天同样在这个位置，后来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变故。此时再坐在这里，恍若昨天的一切，是一场结束的电影，记忆犹新，却感受迥异。
这时，童慕从休息间走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跟着转向乔梦随，低声说：“伍姐今天确定不来了，刚才打电话，肖慈先过来顶一下。”
“公司那边-------。”
“就今天应该没关系，不过看她那个状况-----，先不管那些，正常营业最重要。”说完，他走进操作台。
乔梦随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伍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提前请假多好，弄得现在措手不及。”
在独空，伍萦是最让人放心也最让人踏实的同事，她有着胜于他人的平和稳重，遇事冷静从容，与她一起工作，不必忧心任何状况，一定能够妥善解决。而这个空间的伍萦，怎么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是受到昨天事情的影响？还是------？
思忖间，听到乔梦随招呼：“小姐，小姐------可以点单了。”
我忙起身走过去，轻声说：“一杯热巧，谢谢。”
乔梦随点击收银机下单的同时，一旁的童慕已经开始进行制作的流程，我一摸口袋，再一次记起身上没有钱，又忘了问李归借，赶忙抱歉地对乔梦随说：“不好意思，我忘带钱了。”
乔梦随一愣，条件反射看向童慕，童慕正在加热牛奶，手上一顿，斜我一眼，昨天的说辞差点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李归并不知道我来这里，又无他的电话号码，一时束手无策，左右为难起来。
门口一声轻响，我正思虑如何才好，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犹豫地叫着：“子衣？”
我回头，秦枫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望着我，好像很意外遇见我，又好像很乐意碰到我，其中掺杂着一丝顾虑，似乎看见我并非真正愉快的心情。
“你来得真巧，我忘了带钱，能麻烦你帮我付一下款吗？”我不得已请求他的帮助。
他如同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眼神里终于浮现真实的愉悦，潇洒地说：“没问题，很荣幸为女士效劳。”
他走近柜台，掏出钱包，取出一张卡片，递给乔梦随：“我的照旧，一起算。”
乔梦随接过卡片，一边熟练结算，一边好奇地问：“秦医生认识这位小姐？”
“认识。”接着，朝向童慕作弄地说：“小童同志，你们领导没在吧，这么八卦的小喜鹊，你也不看紧点。”
童慕掩着笑回答：“翅膀硬了，想飞哪儿飞哪儿，谁还拦得住。”
乔梦随在一旁娇嗔地轻嚷：“我又没说什么，你们就拿人取笑，等梵姐来了，我再告你们的状。”
气氛融洽和谐，让我恍惚以为身处独空的休息一下，莽撞地切入话题：“梵姐是谁？”
乔梦随拍一下手掌，得逞地笑：“看吧，女人八卦是天生的。“她身体稍稍前倾，对着我说：“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觉得你好眼熟。”说完，冲着童慕征询一句：“你觉不觉得眼熟？”
如此简单的问题，霎时刺破了虚妄的美好泡沫，这里不是独空，眼前的乔梦随童慕，也不是我所熟识的同事兼朋友，他们是并不知道有我存在的陌生人。
可能是我忽然变了脸色，秦枫关心地问：“子衣，哪里不舒服？”
我按捺心间酸楚，低声说：“没事，胃有点难受。”
童慕一手将黑咖啡递给秦枫，一手把热巧送到我面前：“喝点热的，会好一些。”
即使不属同一空间，即便似曾相识的感觉未必强烈，乔梦随担忧的目光，童慕温柔的声音，仍是毫不吝惜地展现给我这个陌生人。
我惟恐抑制不住心酸，显出狼狈，接过杯子，匆匆道一声谢谢，转身走开。
回到座位，情绪基本平复，秦枫在对面坐下：“真的没事？”
“没事，昨晚喝了酒，胃不太适应。”
“异少呢？没跟你一起？”
“他有事要办，中午才能回来。”
“你们-----这次会多待几天？”
“对，他身体还没完全复原，等他好了再走。”
“异少身体有什么问题？”他疑惑的语气难掩震惊。
我不知从何解释，压低声音说道：“嗯----怎么说呢，前段时间他连续大跨度空移，还多次使用异能，有点意念损伤，需要调理的时间。”
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攥紧，神情肃穆，像是碰上一个棘手的问题，又像是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忧心忡忡。
“别担心，他没事。”为了缓和忽陷凝滞的气氛，我问道：“你不用上班吗？”
“上班？------都忘了，稍等，打个电话。”他不避嫌，拨通手机直接说：“我要晚点回去，有事你先应付着------行了，难得给你机会帮忙，就别得瑟了-------挂了。”
“你在这附近上班？”
“对，离得不远，隔壁那条街。”
“刚才看你跟他们很熟，经常来店里？”
“从开店起，就一直在这儿买咖啡，因为医院隔壁那家店的咖啡太难喝。”他做个鬼脸，身上隐约的阴郁气质荡然无存。
“在独空，也有这样一家店，我在那儿上班，跟他们是同事-------，对了，为什么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你？”
我提出不解，并不觉得是多么晦涩的问题，但他瞬间消失的轻松，让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复杂而敏感的话题。
静默片刻后，他问：“异少这次是为了你？”
不相关的询问，我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停一会儿，才说：“是，为了救我。”
他再次陷入沉默，仿佛正直面某种禁忌，一旦打破，安宁将不复存在。“你从未在独空见过我，是因为独空没有我。”他平铺直叙的语气，好像独空没有他，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没有你？怎么回事？”
“昨天说过，我第一次被拯救，是异少，拯救的，是所有活着的空间生命，包括这个空间的我。”
我尝试理清思路：“独空的你发生了意外？”
“参与大规模械斗，受伤严重，昏迷三年，死亡。”
“你在说------你自己吗？怎么会-------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空间的我也许不是那样的人，可谁又能保证所有空间的我都是一样的呢。”
“不对，就算有区别，性格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差距呀！”
“如果原本就是两种性格的人，生活轨迹就有可能不同。”
“两种性格？我不懂。”
“在这个空间，我是精神科医生，同时也是多重人格分裂症患者。”他低沉而严肃地叙述：“我只有这个空间的记忆和感受，很小的时候，就发觉自己有时候异于常人，直到高中，情况变得非常糟糕，异少为了阻止我的自杀行为，告知我多层空间的真相。”
“你慢点讲，多重人格分裂症是什么？”
“简单来说，正常人的性格具有统一性，情绪变化是可控的，而多重人格症患者，至少有两种或两种以上自我人格，每个人格都拥有独立的思维及行为能力，当一种人格出现时，另外的人格属于休眠状态，不能获知或掌控主导人格的行事作为。”
“你-----是在说，你一个人------其实不是一个人，还有别的你存在？”
“可以这么理解。”
我有点语无伦次：“那现在的你，是哪个你？”
“最好的那个我。”
他的微笑触动人心，一个空间有不止一个自己，另外还有许多不可见的空间有更多个自己，面临如此复杂的自我认知，他仅仅是随遇而安地接受“最好的那个我”。
“你有多少种人格？”
“已知的有三种，一种是冲动型，暴戾、凶狠，做事不计后果，就如独空那个我；一种是逃避型，自卑、懦弱，遇事容易回避退缩；还有一种是你面前的我，性格稳定，也会愤怒，也会惧怕，但在可控范围之内。”
“每个空间的你都是多重人格分裂症吗？”
“不是，据异少反馈的消息，除了这个空间，其他空间的我都只呈现单一人格。”
“反馈？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神情有些恍惚：“十八岁对我来说，不堪回首，又意义非凡。当我被多重人格折磨，终于想用自杀来解除痛苦时，很巧，异少在我身边。他把我关起来，找人看着我，说等他回来。三天------三天，彻底崩溃的前一秒，他凭空出现，我以为自己疯了，才会出现幻觉-------。”那段经历或许影响太过深刻，以至于在述说时，他不经意泄露的痛苦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