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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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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陷入沉思的状态,引得叔叔忧虑地说:“子衣,我希望你的生活平静安稳,但你的身份如此特殊,注定你的人生会是常人不可想象的复杂,甚至艰难,你必须要坚强!”
“不用担心,我没事。-------你觉得李归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选择了面对疑问和未知,而身边最重要的这个人,我需要获得更多的确定。
“------冷静、稳重、果断,是个具有良好素质的年轻人。”
“他值得信任吗?”
“他的为人处事、办事能力,我非常欣赏,至于信任,基于双方的坦诚及付出,这十年我与他的沟通始终留有距离。”
“他不够坦诚,有所保留?还是做了什么--------?”
“他没有做过什么破坏信任的事情,所做的一切无可挑剔。说到坦诚,如果问他,能回答的他会知无不言,不能回答的他也会直言拒绝。-------其实,长久以来,他表面随和亲切,实际上与人交际的主导权一直掌握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人不易逾越。------当然,他待你是不一样的,对于你个人,他值得信任!”
“待我不一样-------。”仅凭时间积累的情感纽带,细如丝发,需要更坚韧的维系,否则随时面临毁于一旦。
“衡量人心,时间是唯一公正而准确的,不论好坏、善恶,终究逃不过时间的评定。十年,参照一生不长,可对于付出,真的不算短。他的作为,即使目的不明,但至少做到不离不弃,不要小看这四个字,没有超乎常人的情怀和坚持,很难做得到。”
李归的十年,在我是无知无觉,在他人却是不可磨灭的印象。
而我------,真的无知无觉吗?
我决定说出心中的困虑,以免无谓猜疑误导心的方向:“有人说,李归是追踪者,他的任务是在所有空间里找到我,车祸前的十八年他可能都在找我。------可是,有关那十八年的所作所为,他避而不谈,我不知道他隐瞒着什么。”
“他的身份,做的事情,确实隐晦难测。你身份特殊,他的行为虽不合常理,但不可以此,就谬定他用心险恶,或是有苦衷,不能明说。子衣,我听说你在学习空间移动的方法,身体吃得消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空移次数多了,感觉没什么问题,一般在稳定空间移动,不会有危险。”
叔叔沉思片刻,说:“如果没有危险,尝试前往不同空间,找到曾经的住处,或者会有发现。寻找过去,也是寻找自己的一个过程,对你的记忆恢复,可能会有所帮助。当然,任何时候都以你的安全为主,切不可做冒险之举!”
叔叔的建议,犹如迷雾中飘来一阵风,若隐若现的路径伸向远方。而李归临行前的嘱咐,枷锁一般,束缚我心底跃跃欲试的冲动,限于两难之境。
“好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时间不早了,今晚在这里休息吧。”
我收敛心绪,说:“明天还要上班,还是回去。”
客厅里,婶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声音,忙起身说:“聊完了?子衣,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叔叔说:“讲了半天话,饿了吧?让你婶婶做点宵夜,吃了再走。”
“不饿,别麻烦婶婶了。”
“不麻烦、不麻烦------。”婶婶的脸颊灯光映照下,异样的红。
吴佛从屋里出来,边走边说:“聊的时间真不短,准备回去了?”
叔叔说:“你把子衣送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吴佛举手做敬礼状:“放心吧,大人。”
叔叔微微摇头,笑着说:“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形,你也学学李归-------。”
吴佛抱拳作揖:“知道知道,向归哥学习,向归哥致敬,我在努力!”路过我身边,做个鬼脸,嬉笑地说:“看吧,在我爸眼里归哥是个大大的香饽饽。”
面对他的笑脸,我的心情莫名轻松起来,说:“别贫嘴了,去开车吧。”
吴佛小跑着出门,我跟婶婶道别,叔叔陪我往外走,快到门口,我转头望一眼,婶婶姿势未变站着,见我回头,略显仓惶地坐下。
在门口等车的时候,我问:“叔叔,婶婶------十年前的事她还记得吗?”
路灯光线昏暗,景致模糊,叔叔朝着前方,平静地说:“不记得,她醒来后神情恍惚过一段,医生说可能受到重大刺激,引起局部性失忆。------不记得也好,后来时间长了,慢慢就没事了。”
“我觉得------婶婶对我好像--------。”
叔叔轻叹口气,说:“也许当时的情形太震撼太------,虽然不记得了,但潜意识里应该还是有些印象,她对你没有什么芥蒂,你不要在意。”
回程路上,冬夜的街道一派萧瑟,人车稀疏,立交桥两旁的街灯,漫漫延展,像一个一个甘愿被羁系的木偶,不忆过往,不恋将来,将自由麻木地抛弃。
我沉默地放空思绪,眼前幽远的迷黄光芒,无力驱散暗夜中隐藏的迷惘,没有什么可以确定,没有什么能够给予踏实感。
吴佛试探地说:“姐,你们聊了很久,都聊些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有些事不知道为好。”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呀!平行空间,多神奇!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一个自己,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个!你不好奇吗?那些自己是怎么生活的?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吗?”
“有更多的自己,你不觉得------不觉得怪异吗?”他的兴奋让我有些愕然。
“不会,我觉得真有意思!小时候,没有人跟我玩,我会幻想一个朋友一起玩,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后来长大了,不再胡想,但偶尔还是会忍不住遐想,如果自己不是现在这样,有着不同的人生,会是怎样的情形?也可能在别的空间,我是个了不起的人!”
对于他不切实际的憧憬,我说:“你对现在的自己不满意?”
“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人一生多少会有些遗憾,一个自己能做的事情太有限,我做不到的,当然希望另外的自己能做到!”
看着他热情洋溢的飞扬神情,我若有所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在得知另一个自己存在时,徒增畏怯回避之念,原来是可以产生更美好的愿景。
“姐,你是缝隙人,对吧?”
“是。”
“哇,太给力了!你能空间移动,在其他空间见过我吗?”
“没有。”
他的笑容有短暂的凝滞,随即恢复自如,说:“不知道在那些空间,我是什么样的?比现在瘦,还是更帅?呵呵,会不会有女朋友了?姐,你会好奇不同的自己,不同的人生吗?”
“我------没有想过。”
“以前有人说过一个问题,如果你见到过去或未来的自己,会说什么?那时候我觉得好无聊,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局面。现在有点明白了,世界大到不可想象,说不定有一天真能见到过去、未来,甚至现在的自己!”
“-------如果能见到另外的你,你想对他说什么?”关于空移,我忽然萌发不同以往的期翼。
“说什么?让我想想-------。”他注视前方的眼眸中,闪烁着动人的渴望:“你好,终于见面了。”
“终于见面了。”我低声重复,脑海里一幕缓慢靠近归宿的幻象,一帧一帧展现。
他好奇地问:“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有可能空间移动吗?”
答案的残酷性将我拽回现实,我说:“不可能,你不要再想这些,过好这个空间的生活,是你唯一该操心的事情。”
不容置疑地回复,换来他一阵唏嘘,絮絮叨叨着遗憾可惜。我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无意再给他任何脱离现实的妄想妄觉。
上午店里人不多,当我不小心又弄翻牛奶壶,童慕在一旁说:“子衣,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擦拭台面,对自己心绪的波动深感无奈。台面收拾妥当后,我说:“不好意思,去休息间待会儿。”
绕过操作台,身后传来乔梦随尽量压低的声音:“子衣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童慕小声说:“别八卦,去看着收银台。”
休息间茶几上搁着茶罐、咖啡盒,我冲了杯咖啡,捧在手里,杯壁发烫,只能放下。不知是谁,插了几支玫瑰花在盛着清水的空可乐瓶里,花瓣已红至发暗,呈现凋零之色。
我的心思一如衰花的黯淡,过去的自己,真得有必要寻找吗?
门被推开,伍萦走进来,今天是去总部例会的日子,一般她和况副会先去总部,再来上班。
她喝一口水,在我身边坐下,说:“怎么了,听他们说你不舒服?”
“没事。”
“这两天你精神确实不太好,别强撑着,休息一下,店里不用担心。”
我端起杯子,饮下味苦的咖啡,胃里痉挛地隐痛,说:“伍萦,对于过去的自己,你是什么感觉?”
“过去的自己,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有时候会怀念。”
“会-----害怕吗?”
“过去,有好有坏,现在偶尔回想起来,会有遗憾、失望、沮丧的情绪,但也有庆幸、自豪、高兴的记忆。至于害怕,我没有这种感觉。”
“如果已经接受了现在的自己,------还有必要,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吗?也许并不美好,还会很糟糕-------!”
“子衣,放松点,一直紧绷着,会承受不住。”她神情淡然,眼眸里透着关切:“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喜欢诗歌,读过一些经典的诗句,其中一位诗人的诗,当时不觉得特别,但到今天,一直也没有忘记,现在想想,很有启发性。有一句‘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有时候人们会对过去的自己感到后悔、难堪,更甚时会强迫自己忘却!可是,谁也不能够真正摆脱曾经存在过的那个自己。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一点一滴筑建完成的,若放弃过去,也就意味着今时的一切,存在残缺,一个完整的人,无法将过去和现在彻底剥离,坦然面对是唯一的办法。”
“我明白,可是过去的自己对我真得重要吗?没有过去,现在的我依旧存在,不是吗?”
“子衣,真正让你烦恼的不是过去的自己,而是过去,对吗?”
我的心突兀地狂跳起来:“什么意思?”
“你不想面对的,并不是遗忘的那个自己,而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使你心生畏惧,不愿去探究。”
她的话似一道闪电,将我内心深处,最怯懦的惶惑摊开在光亮下,无所遁形!
李归十八年的追踪,到底发生过什么?空移到其他空间,寻找以前的自己,过程中会出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没有影子的东西没有力量活下去,当初读到这句,觉得太过直白,深刻不足,如今再想,若过去是生活的影子,那么未来的力量来之于此,也有些道理。子衣,影子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它一直在那里,仅此而已。”
她说的对,我寻找的是自己,李归做过什么并不重要,时间将生活延展到现在,如今的他对我而言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