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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   那颗菩提子被搁进小绿的花盆。土未掩,晾敞开。
      流和须久那坐在餐桌边。紫放着他们没管,径自帮磐先生拾掇碗筷,又同他一起去水池洗洗涮涮。暖阳沿窗牖丝丝缕缕钻进厨房,灶台与池水间光影斑驳。磐先生将木窗窄窄的牖片扒大些,倚在那面墙上,点根烟,看紫挺麻利地干活。
      “欸,紫啊,”磐先生轻喟,缕缕烟草味携卷空气里的尘埃,自牖片间隙飘出室外,“须久那有点怪,你们常一道,你注意没?”
      水龙头汩汩而泻,紫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发现得可够早呀。”他揶揄,得来对方几声满是自嘲的嬉笑。
      “我哪看得懂他。我一辈子看得懂谁啊?哈哈。”
      紫愣怔,随后扭关笼头,拽下掖在架子缝里的布,默不作声地擦盘碟上挂的水,手下不时发出摩擦瓷面的涩响。磐先生指间的物什,烟丝因光线充足而不显火星,唯簌簌轻颤。
      “他变法儿甩脸子给我看,可终归不关我的事,”紫答非所答,将最后一个盘子码正,捋了把头发,“还不都是为你儿子,我反正不准备管。”
      磐先生顺着牖缝弹弹中指,烟灰散落外窗台,“你这话可不对啊。小鬼对流好,我高兴,可前阵子小鬼方式方法歪得离谱,我是觉得流没少被他气着。流又是个笨蛋,你不替他管谁管。”
      饭前与流的一番轻谈,本就令紫惶惶不安,现再消受消受磐先生,他简直已达无奈透顶的地步。要不是流不能闻烟味,加之抽烟毁形象,他早也来根解解乏。
      “恕我无力,流的感情我如何替他管?流不愿意陷入爱与幸福的造作里,可和这些有关的一切,需得他自己动手解决。他和须久那,要么等须久那自个儿想明白,要么流主动开口回了他。”顿了顿,紫又说,“你老把流在这方面想得太单纯,我看流如今不是不懂,是管不动。眼下他没精力也没工夫应付须久那,而须久那又没乱到完全不识大体的地步,所以他便拖着。拖着就拖着。”
      “嘿,你急干嘛,你倒不担心你自己。”
      “我担心什么——,”紫边擦案台边说,“一个毛娃娃。”
      天外传来几声布谷鸟叫,音声好不古怪。大千世界,魑魅如影随形,真真嘛玩意都有。鸟的眼睛里住了鬼,人看清楚鸟的眼就看清楚鬼。鬼正围绕一棵成了精的树跳舞,树根攀援着爬,结出一朵蘑菇。
      这是唯一一朵可以结出的蘑菇,已归我吃。紫笃定,在流贫乏的感情世界里,唯一一把燃起的爱火是他点的,日后再没谁有点起来的可能。
      然而,鸟的眼睛里虽藏着笃悠悠一方小世界,但它毕竟身处“自然”这个大世界,它瞧见春季的树根滋长出雁回菌,一旦鉴别到无毒,照吃不误。紫敲敲台沿,将抹布掷进水池子。
      屋外一方乍泄,可怜殁了春光。

      餐桌上,摆着一盘橘子和一碟鹿儿岛来的硬冷点心。橘子酸酸甜甜倒还好,点心不行,皮干陷腻,流是铁定不会吃的,于是须久那开始剥桔子。
      流冷眼瞧他,这孩子自从两个月前那次在餐桌上被自己掀去台面,便老实不少,仿佛是该打赏打赏。流说:“我也想剥。”
      埋头专心扒橘子皮的须久那露出讶异的神情——流从来不会这样做,于是道:“流等着吃。”
      “我也想试试。”流将意思重复给他听。
      须久那兀的明白过来,流这是跟我近乎呢?——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是流主动让他握自己的手。于是回过闷儿的须久那揣了份犹豫还揣了份小心,终是将流的右手牵过来,摸到桌上盘子,压握住一颗完好未剥的橘黄色果实。
      这颗被选中的果实油亮亮,躺在苍白的手心里。而这只苍白的手,躺在另一只稍小两圈的温暖热乎的手里。须久那循着劲儿,引导流的手指找哪里该按下去,哪里又该曲起指关节往外扒。然而对于完全没力的流来讲,要做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太费劲。他们折腾半天并没成功,俩人指尖都浸了不少汁液,粘着白白黄黄的橘络,黏黏腻腻。
      瞧瞧这一大一小两双手,状态非常狼狈。流再看看果皮糟蹋得不行的橘子,突然笑了,缱绻却开怀的笑。须久那愣怔三秒,也跟着他笑,无比开怀的笑。
      他俩谁都没有在意没成功这件事。
      流说:“我做不来,还是得你自己剥。往后什么都得你自己做。”
      日常琐事中被加之以信任,于此年龄段的孩子而言,自豪感和兴奋感简直爆表,奇妙极了。须久那把橘子扔起来又接住,又扔又接,想了会儿说:“流啊,到今年年底我生日,我又长大一岁。”
      “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哈哈哈提前得未免太早啦,”须久那捧腹而笑,末了强装镇定,继续剥橘子,“唔,其实也不早,一年又一年过得飞快。流,你知道吗,我很爱总结生活,不是为攒篇无聊的心灵鸡汤给自己取暖,而是我觉得过去的经历就像点燃未来的打火石,是必须勤勤思考的东西。”
      “是的,总结经验非常必要。”
      “对。”须久那瞟眼流,又低下头,盯住自己指腹上被橘子留下的淡黄痕迹,“我啊,小时便告诫自己噢,得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什么有什么。”
      “嗯。”
      “后来……我感觉我为流做了很多,我也确实做了很多对不对?……所以大概……变得浮了?那次竟然对流口出狂言。真的,我特别懊悔。”
      流是安静的,仿佛那阵开怀的笑意并没存在过。他冷冷地揣测须久那说出这番话的意图,等须久那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明白了,要做男子汉,光有志气是不够的,会助长傲慢,真正重要的条件在于冷静、担当、不骄不躁,并且,虚怀若谷。”稚嫩童音缓缓而泻,如流水,如破冰,“同时,要成为男子汉,还有个大前提,那便是,你得找到一个最真实最令自己舍不得的人,将他藏进你体内最里边,这样终有一日,你可与他讲讲心里的话。此时外界的诱惑和焦闹便再与你无关,无论天地化古还是花残柳败,你都能由内获得寂静。你由他而具足安全感。”
      好话,神奇的孩子吐出神奇的言论呵,感情之事果然不因年龄而受限,须久那小小年纪似乎比二十五岁的比水流还明白事。可说话的人想着听话的人,听话的人却想着厨房里的某个人。
      流沉默半晌,琢磨良久,才回应道:“你说得很对。”
      得到赞扬的孩子非常开心,递了瓣橘子到流嘴边,流施然衔住它。橘子的味道,永远是酸酸甜甜呀。
      “我现在仍旧坚信,这世界就是一场游戏。”须久那说着,一瓣橘子肉丢进自个儿嘴里,“每一个人既是玩家,也是制作人,而且每一天都要登陆签到。就这样,每一天每一个人都安排新剧情新关卡出现,任何局面走向和角色情绪,比方说愤怒、悲伤、快乐和矛盾冲突,都是人自己创造的。而我愈这样坚信,信心与勇气愈随之蓬勃而来,怎么说呢,我认识到人间是场巨型游戏,我活着不过是在玩游戏,并不意味我就玩世不恭或者不严肃地消极以对。相反,我享受它,以最清醒的认知,十足十地享受它。我知道眼下并非尽头,未来也没有终关,我仍可以享受它,非但不认为它虚无、不因为永远打不到最后而气馁,反倒热情愈加饱涨昂扬。”
      “是吗。”流待他发表完看法,给出最为简短的回答。
      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此时又如何意识得到,他已然发现了生命的实相。
      于须久那而言,和流在一起久了,很难再中意别的男子,感觉流的光芒太盛,即使是落下的余烬仍能够温暖他,亮在心里。纵然那残留的影子,也足以掩盖旁的了。
      “对!”须久那翻过身抱住流的左胳膊,“而这一切想法和认知皆缘起于你啊,流。没有你,就不会有五条须久那。相信我,未来我仍会作为角色全身心投入到游戏中,我能为你搞定一切。”
      流不语,只听须久那又说:“不过呢,我话虽说得漂亮,钻进流耳朵里估计认为我牵强附会,嗯,毕竟我现在还总做出些让人觉得幼稚的举动。可你要相信我,我有未来,我的未来一定比御芍神紫更有可能性更广……”
      突然须久那噤声住嘴,意识到自己多话了,郁郁悴悴。可待他仰首,却见流在笑。
      依旧是缱绻的笑。只有流会这样笑。
      然而这笑来得古怪。因为他提到紫,他本担心流会因他的冒失狠狠不睬他。
      幸运的是,流对孩子的表白谈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孩子的热忱干干净净明明白白,流尽数瞧进眼里去,如若再作他想,便是他的不对,由此亦知他没看错,五条须久那是棵好苗子。因而他回过去的话语十分温软,他说:“须久那,谢谢你。愿当下及未来,显现于你面前的一切,都能护持你内在成长。”
      须久那笑着点头,连吞半拉橘子。
      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此时又如何预见得到,未来等待他的,兴许是流托付的孤苦明日。
      眼下,他不过只在乎舌尖一粒甘甜罢了。

      这处沿海社区花园绿化做得极佳,透过三月斑驳的树影望向楼间巷道,火红色附子花嫣然回首,花身后,埋葬漫坡遍野死于前一年冬天的苜蓿与车轮草。终于,在掉过头来的另一个春,它们复活。唯有那处被封锁的假山溪水布景,刻满爱之箴言的木屋旁,杂草丛生。
      第一王权者噎在心口的情绪,升为一缕灰烟,化作一朵白云,沉入一片蓝天。
      这个春天,他不止一次见到他的姐姐,连续多晚浑身盗汗,梦见她,梦里套着梦,又见她。梦里他见得姐姐转生,生灵万物,神邸庇佑,姐姐生在了每一处,一朵花,一粒饱含胚珠的种子,连墙头的猫的眼睛里都住着姐姐,于他,是至福。可姐姐托梦,是要传达些什么给他吗。
      他不知,终是沉默地,敲响第五王权者的门。整夜与整个早晨的忖度,早已帮他做好准备,他想再一次确认比水流的意志。
      大抵是借了神奈川多雨的由头,第五王权者家中客厅的窗帘下系着好几个晴天娃娃,显得家主人像个孩子。比水一向显山不露水,就这点而言,小白认为他俩很像。而今天他看到的比水,陪家里最小的娃娃坐在餐桌边,更是说不出的朴素寻常。
      磐先生和他打个招呼就躲进厨房不出来了。帮他开门的御芍神紫回沙发一躺,舒展着长腿,持本书来看,看得一脸不走心。这个家的所有,都朴素又寻常。然而……
      “比水君,今天也很精神呢。”他过去寒暄,瞥了眼五条须久那,小孩见他来了,忙垂下脑袋抠手指头。
      “是的,我很精神。阿道夫,你永远如此准时。”
      小白抽出把椅子坐下。他已然和比水太熟,熟到他可以作为客人,直接拿起块点心往嘴里送。不过他咬一口,就吃不下了,这点心也忒硬涩。他忍住没吐,还擎着剩下的。
      小白说:“我看今天我们先不去石板那儿了。”
      “嗯?为什么,我很疑惑。”
      比水问得坦然。小白心里叹息,终究,是他先按捺不住。
      “神奈川是比水君你的封地,近期不很安定,我想就连环失踪案一事问问你的看法。”
      “我知道此事,阿道夫。”比水嘴角下沉,“我十分重视它,认为它需要得到严肃的处理。事实上,第三起开始,我便让紫去调查,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点,处处得见火痕,却并没留有异能。其实,早在先前神奈川便有寻衅者滋生事端,故我臆测此事与异能者无关。如若是与异能无关,碍于我的身份,我便无权插手。”比水说得慢,每个字都悠悠扬扬,“我并不想劳你费神,因而一直未与你细提。”
      小白将点心搁桌上,“比水君怎么能怕我费神呢,化解社会矛盾维护国家安定,是我的义务啊。就像,比水君以神奈川民康物阜、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一样。”
      “阿道夫,你对我的信任令我非常感动。”比水眨眨眼,浅笑盈盈,“这确实也是我希望能够看到的。然而——我对你一向直言不讳——然而,我有这份心和愿力,却恐怕没有这个本事凭一己之力保护每个人。像我曾经说的那样,只有每个人手里自己攥着力量,才能最大程度上得到保护,这是我总结十四年前的惨痛教训后,得出的结论。”
      “说到十四年前的事,”小白直视比水,“我倒感觉最近情况,快与十四年前差不离了。也不对,那时候是一瞬间,现在更可怕,缓慢迭进,伴随愈加汹涌的恐慌,人们不知道已有多不安。”
      “确实。所以阿道夫,透过近期失踪案,我愈加坚定起自己最初的理想。恕我直陈陋见,如果受害人一开始有异能,大概在遇难时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呵,小白藏在桌下的拳头捏紧。
      “还是比水君理智,能从根源入手辨析问题。”
      死了人,照样能说会道。
      “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看清事情的真面目。”比水颔首,“感性会令人冲动,盲目接受不该相信之事,理性会令人死板,盲目排斥难以相信之事,而这些,都会令我们错失实相。所以我并不希望自己属于理性或者感性其中的任何一个,硬要说的话……阿道夫你得容我想想,我还没对自己下过确凿定义,我的所有思维和行为,都只是在不断向理想趋近,并随时为理想修正。”
      “理想,这是形而上的东西。形而上者固然可作生命之道,但能让生命变得柔软的,唯有形而下的东西。执着于理想的人生是在不断构建梦境,我时常仍寄希望于,你自梦里醒来,歇一歇。”
      小白盯着那块咬了半口就被遗弃的点心。比水流,人间粗糙而温存,你做梦也该做累了,没由得再搭上别人实打实的性命。
      “是了,”比水先对他的话表示认可,“然而我们生的每一天都面临来日无多,我有理想,也有遗憾。却因着我的理念不灭,哪怕令我身陷囹圄的遗憾,都饱含乐趣。因此——你知道的——谁都不能扼住我的喉咙。”
      “你却扼住了你的喉咙。珍惜当下,善待你自己不好吗。”
      房间内起初哑然无声,半分钟后,小白只听比水缓缓开口道:“……随我长大的,是一个又一个圣经故事,我记得有个故事是这么说的。有一个人叫约伯,他是位对神十分敬信的义人,神要考验他,与撒旦打赌,蒙其受难,赌其会否动摇对神的信念,撒旦赌其会变,神赌其不变。于是神先后降下三次灾难给约伯,夺其家园,弑其亲者,毁其躯干。然而约伯恪守其道,始终不渝。最后当然撒旦输给了神,神亦被约伯感动……”
      比水说到三难时,眼角微微泛红。小白见了,缄默更甚先前。忽悠间,他无意瞥见沙发上以书虚掩面颊的御芍神紫,正凝凝望着这边,那视线顺过来,刚好接到比水身上。
      “所以神都不能动摇约伯,生老病死怨憎会,又如何动摇得了我。”此话引得桌边小娃娃也肩头抖两抖,比水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阿道夫你是为我好,我感激你。”
      这处轩敞的空间,内部气压竟挤压得小白喘息艰难。小白难过,太难过。他在证实自己任何猜测前,最先做的仍旧是去劝告比水,他坚信,就算一切都是比水做的,只要他现在劝得住比水,未来便有把握保全对方。可比水一而再再而三地正面回绝他,比水说,不需要。
      不需要便算了罢。
      人为什么总在逼迫自己。小白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逼自己了。
      伊佐那社,这世间许多,你做得到的就去做到,实在做不到的,就想作天不许你得,做得到的你要重视结果,做不到的便重视过程。人类是很渺小的,林林总总,各人皆有个人命,各人自背个人业。比水既然下定决心要为他认为值得的物事燃烧,你便静悄悄为人,行你之路径,总不辜负任何人就是了。
      “比水君,我实在觉得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能够与你共事,同为王权者,我感到非常荣幸。”因故我不再姑息你,姑息你都是对你的不尊重,我敬你是与我对等的好王,因故自这一刻起,我会认真考虑如何将你彻彻底底的封印禁锢,“话说比水君,这些日子我总觉石板有变,我是起源之王,所以敏感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呢?”
      “什么?”比水神色讶异,沉思道,“我确实没有感觉……不过也对,阿道夫,我不能像你一样,无阻障地接触石板呢。”
      “是啊,我不想宗像先生多疑甚或迁怒你,今天就算了,我也累了,干脆明天,我自己去石板那里瞧瞧?”
      比水眨眨眼睛,“嗯,这样也好。”
      小白起身,既是七十年前的阿道夫·K·威兹曼站起来,也是伊佐那社站起来。
      人心如洞,油尽灯枯,枯寂寥寥。岁月将记忆洇成一裁泛黄的薄纸,刀一捅,宛若风中皲裂的皮囊,脆碎。今夕唯剩灰烬,零星散落于身前,一些注定要与灰烬同化的人与故事,消散不留香。
      “你知道我的姐姐——,”小白站定,背影薄凉,“我最近老梦见她。她将她全部的爱,都倾注于德累斯顿石板呢。所以比水君请放心,我不会让石板出一丁点差错。我姐姐爱的寄托与回报,由我这个弟弟,替她传承。”

      伏见从三一堂出来时乌云倏降,披拂雾霭的海面,比平时又多丝隐晦。
      他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走进那些个隧道桥洞。照明灯昏黄,人影拉得修长,令远离闹市区的此处比实际更显静谧。他抬手抹了把墙面,触到刻痕咯咯楞楞,思忖间,终端轻响。
      隧道冗长黑暗,叟然无声,寂若荒谷,没有阳光照射,角落沥青堆里又怎么长得出植物。亮起来的终端屏幕,却倾刻间,令此处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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