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种族 The Hidden Races 白贤篇》柏原英树

139、王子【伪】

　　众人目送两个女人离开。
　　“Chris现在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待门重新阖上，顾言蹊懒懒出声。
　　“好说，全仰仗Vince长老一路照拂。”朝向门口的吴煜凡转过身时脸上已完全退去一直以来的柔色，此刻他面无表情，一扫之前的软语温言，整个人变得冷若冰霜，生人勿近。
　　再无法把他和那个被无能混血儿拿捏得死死的“没脑子”联想到一起。
　　也对，到底，这才是一个纯血本来的模样。
　　镌刻在骨，流淌于血中的傲慢。
　　凤表龙姿，他原就长得在浓颜系那一挂，又属于当中翘楚，笑的时候还好，一旦板起脸没了中和如天神雕塑般冷峻五官的笑，他便暴露出真实的强势且危险的气质，再加上久居上位，即使没有刻意为之也显得不怒自威。这份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大到令人窒息，寻常者待在旁边多瞧上一眼都要吓得敛声屏气，难以承受。
　　就像初识他的沐恩。
　　顾言蹊不在意他的讥诮，很多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了，他也乐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是咱们血族还是他们狼族，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你们这群年龄阅历的会全栽在一个二十来岁，没什么能力的小丫头片子手里。”
　　这小丫头片子啊，别看实力不济，但她本身带来的影响力大到简直可怕。
　　一后牵制五王，是他们唯一的软肋，争斗的根本。
　　他了解却不理解。
　　“我们不应以一个人的能力评判其成就，而应以其使用能力的方式论断。”吴煜凡护短的“威名”早已传开，让全血族如雷贯耳，他从不允许有谁对沐恩说三道四，哪怕你位尊长老也是一样。人在时，顾及她胆小谨慎的性子还有所收敛，现在人走了，回击起顾言蹊都更为有力，“衰老如同暴君，只因自己身处生命的痛苦中，便禁绝所有青春的欢愉。Vince长老，你老了。”
　　当真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但他怕是忘了，还有句老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爱情，可不止有动人，还有它阴暗的另一面。
　　残忍。
　　顾言蹊唇角上扬，“不考虑节制一点么？血契仪式刚结束就这么锋芒逼人，这跟以前的你可是大相径庭啊。”
　　吴煜凡并不需要他来提醒，“节制是一种用以牵制领袖的野心，安抚凡人甘于平庸的人造美德。”
　　他本就该耀眼如日，现今不过是不再隐藏。
　　岁月静好得过于久了，让世人只知Chris，不识吴煜凡，哪怕厚积薄发也总该发发了。
　　“那么，你的野心是什么？Chris长老。”顾言蹊仍旧保持着笑容，并刻意加重了长老二字的语气。
　　吴煜凡下意识地稍稍抬起双臂，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摩挲他盘龙守月徽记戒指中间的那枚蓝宝石，看向三人所在的贵宾席位。
　　“服从自己的意愿，捍卫自己的信仰，哪怕离经叛道，也决不止步。”
　　似在宣誓，也似在警告。
　　“Bravo！”与刚刚顾言蹊如出一辙，满是讽刺的赞叹和毫无诚意的掌声忽然响起，抢白，“有信仰固然是好事，但这世上不乏有看似良好，却无乐趣可言的结合。太多人眼中只有自己，甚至在爱情里，依然只专注于自己的激情，而不顾所爱的对象。在激情初始，他们爱的是情人，但在随后的感情里，他们爱的是爱情。而在爱情中，自爱远比其他激情更具支配力。人们总是可以随时牺牲所爱对象的平静，也不愿牺牲自己的安宁。”
　　沉默了整场仪式，几乎要被遗忘的鹿谨甫一张口便是对吴煜凡不保留的发难，瞬间吸引了这十几个人的注意力。
　　等的就是他了！
　　见好弟弟终于出手，顾言蹊顺理成章闭麦让了位。
　　Richard和Eugene同样没有说话，显然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一次，吴煜凡没有对他置之不理，却也吝啬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不疾不徐道，“爱难以定义。就灵魂层面而言，爱是一种统治欲。在心智上，爱是一种同情心。而在肉-体上，爱不过是一个极其幽微、想占有我们心仪之人的暗藏愿望。这些矛盾并非想象所创，而是原本就存在每个人心中。”
　　“了解众生远比了解一人容易。”鹿谨否定的理由很简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爱情的乐趣在于爱情本身。体验这种激情要比激发这种激情更让人幸福。”他反诘，“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当人不爱对方的时候，分手将会困难重重。”你好像真的以为这段感情是在双向奔赴，两情相悦了。鹿谨蛇打七寸，直白不留余地，“人在爱情的衰颓中，一如面对生命衰老时，此时继续活着只是因为痛苦，而非追求欢愉。勉强另一半对自己坚贞不移，其实与不忠相差无几。”
　　“爱情的坚贞有两种，一种是因世人将坚贞不移视为荣耀才一直坚持，另一种则是源于能不断地找到爱人的新特点来爱。爱情的坚贞不移本就是一种永恒的反复无常，让我们将感情相继地依附在所爱对象的不同特质上，有时偏爱其一，有时又另有偏爱。这种坚贞不移不过是对同一对象的反复无常。”他不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里他才是实际弱势的一方，而这并不可耻，“伸手只要一瞬间，牵手却要很多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已经足够幸运，所以一定会加倍珍惜，更等得起这份幸运变成幸福。”
　　话锋一转，他主动进攻，“可惜的是，对未曾蒙受幸运之神眷顾的人而言，幸运之神是盲目的。”
　　如果说和顾言蹊的两波是攻防战，那么现在，投手战开始了。
　　“不论我们彼此的命运有多少悬殊之处，世间仍有均衡好运与厄运的补偿力量。再者，人的幸福与否取决于性情的比重不亚于幸运。”鹿谨久经沙场，球当然接得也漂亮，“爱情之花开在心底，为了驯养它，女人会流下喜怒哀乐的眼泪来浇灌。但真爱却只有一个，它无所遁形，亦无法伪装。”
　　“幸福取决于你下决心想让自己有多幸福。时间是敌人也可以是友人，爱情需要的是陪伴与懂得。让你流泪的，是你的最爱，懂你眼泪的，是最爱你的，为你擦干眼泪的，才是最后和你相守的。”话很矫情烂俗，可放在他身上倒没什么毛病，“到底是人驯养了花，还是花驯养了人，谁也说不清楚。有时候，也许暂时不是那朵让她流泪的花，却不会永远不是。然而，于我来说，我的感情和理智也不允许驯养我的人再经历伤痛，需要用除了喜悦以外的眼泪来浇灌我。”
　　感人的告白，感人到羡煞旁人，感人到鹿谨直接哗啦一盆子冷水泼过去好让他清醒一点儿，“有一种东西叫做空虚，它浇熄了微小的热情，却成就更大的激情，犹如风能吹灭烛火，亦能助长烈焰。”
　　“但激情也常会激发与其对立的产物。正如贪婪有时导致挥霍，挥霍则引发贪婪。世人常因软弱而坚强，因怯懦而勇敢，也能因不爱而爱。人拥有的力量远多于意志，我们认为某些事不可能，往往不过是借口。”万般事物皆由无至有，他等她又何妨，“而爱情也从来都是有附加值的，所有不可能的感情背后，都是有逻辑的顺理成章。”
　　破灭痴人的幻想鹿谨最是喜欢，“无论希望如何欺蒙我们的双眼，它仍能带领我们愉悦地走完人生。我们无法宽慰自己受敌欺骗或遭友背叛，然而，当我们自欺自叛时，却甘之如饴。”
　　“以管窥天导致刚愎自用，让人难以相信眼界之外的事物。”别人怎么看与他何干？他会在意的只那一人。至于他俩之间，“当朋友背叛我们时，我们只需对其表现的一切漠然以对，但对他们的不幸，我们还是应当关心。”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口里说着关心，却仿佛那人死去许久。
　　鹿谨挑了下眉，笑得邪气，“他们玩儿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而有人沦落水火倒悬之境而不自知，又何必逢场作戏。”
　　那方攻势猛烈，他又岂是等闲之辈，反唇相讥，“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别去照亮别人。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洋洋。世人常以为自己在困境中坚毅不挠，其实那不过是正筋疲力竭地忍受不幸，却不敢正视，就像害怕自卫而任人宰割的懦夫。”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驯养花，也不是所有花都可以被人驯养，乃至反过来去驯养人。熙攘人群，漫山花海，小王子却只有一位，理应配得最好的花来衬。”他如闲庭信步，有的放矢继续说道，“大部分花被凡夫俗子所驯养就应该抃\风舞润，至于剩下的，日暮途穷，还是趁早放弃注定无法实现，没有希望的奢望，回到黑暗中藏身，估计还能苟活于世。免得在被人选中摘下独属的那一朵时，因为挡了路，便被扯折了筋，踩断了骨，只能变成肥料，消散了自己，滋养了别人，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世上几乎没有无法实现之事。成事的原因在于个人的专注，而非手段。人要放弃自身兴趣容易，放弃品味则难。年轻人因热血而改变品味，年长者则靠习惯维持品味。”鹿谨将球干脆地掷回去，“人的成就犹如花果，自有其时节。笑得最好，笑到最后，都不如到最后笑。将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那就将来再说。看到了那个时候谁才是......”
　　两方互不相让，拉罗什富科对拉罗什富科，就在这场哲学职棒赛趋于白热化，吴煜凡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
　　“轰！啪......”
　　场内西边巨大的踹响声后，大门轰然拍到了地上。
　　“给我上！！！”
　　兰焱逆光长身鹤立，粗喘着气，发梢和衣摆在风中飞扬，人森冷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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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规来说，这章是【兰焱篇】的分线内容开始，但因为种种暂时不可告人的原因！所以放到了每篇里。对于其他四篇来说，这几章是个假设的部分，假如不是吴斯谬先到。
这部分的特殊几章，会标出来。例：王子【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