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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抑郁 ...

  •   弥宫罗亚抑郁爆发了。
      她有这个毛病很久了,久到都习惯了。
      在中二的某一天,她突然感到生命失去了意义,半夜猛地醒来,有种透不过气的濒死感,连最喜欢的漫画也失去了兴趣。
      欢没什么可期待没什么可努力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什么都不喜欢,也没有人期待她。人生特别空虚,世界上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好像立马死了也完全OK。
      那种感觉非常非常痛苦,自己明明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但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开解自己。
      不停地找事情来做,有意思的没意思的,渡过最难受的时候就会好一点。
      那段时间,让她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力、记忆力、同情心、对周遭的感知力都减退了很多。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再也交不到朋友。
      以前的朋友也不适用了,心里常常有一种痛苦的感觉,但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那段时间身边的同学朋友多少都有些中二症状,坐在前排的八木君更是重症患者。弥宫罗亚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中二病,后来她就意识到了,她是抑郁症。
      事情总应该要解决的,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美丽的体验。学校里有心理咨询师的,平时也给学生们上过课,教授一些心理方面的知识。
      应该去找她?不,不可能。弥宫罗亚不愿意,她对这样的人没有丝毫的信任感。
      上课的时候,这些家伙每次上课,总是一个又一个例子地举出来,有身边朋友的,也有曾经找过他们请求帮助的。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是隐私?不知道这些是别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痛苦过往?这种把别人私事当成谈资的家伙,弥宫罗亚无法信任。
      她不想自己也变成谈资。
      学校里的无法信任,医院或者心理诊所里的人总可以接受吧?那样职业的人,职业操守里是有保密这条的。
      可是弥宫罗亚没有太多的钱,是跟征臣叔叔说还是跟阿征说呢?好像也说不出口,那段时间女生里流行的小说里总得有一两个得抑郁症的人,说了好像颇有赶时髦的脑残感。
      而且好矫情啊,我有抑郁症什么的。
      弥宫罗亚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她认为自己跟看那些脑残小说的中二少女不一样。其实都一样的,沉迷于漫画的她在叔叔和阿征眼里跟别人也差不多。
      她说不出口,便保持沉默,忍受痛苦。
      还是阿征敏锐,发现了她的异常,让她就医。

      弥宫罗亚睡醒很久了,睁着眼睛不动,盯着天花板发呆。
      没有力气,不想起床,不想去学校。手机就在手边,她可以玩游戏、看小说、看漫画、刷推特和论坛,也不想碰。
      什么都不想做,躺着其实也不想躺,但是这个最轻松,就这样吧。
      天花板很高很高,像这个世界似的离她很远;天花板很低很低,重重地压迫着弥宫罗亚,局限着她所能活动的范围。
      透不过气来。说不出来的痛苦感积聚在她胸中,弥宫罗亚有被什么压迫着的感觉,几乎要窒息了。
      其实并没有啊,天花板就在那里,它不会跑也不会动,离得不远也不近。
      啊,真无趣。弥宫罗亚眼睛睁累了,又闭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痛苦沉到黑暗中。
      睡着了,就能暂时忘掉。阿征晚上才会打电话过来,老师那边她也早就请好电话,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的。
      她做事,也称得上周全吧?

      事与愿违,弥宫罗亚做梦了。
      弥宫罗亚也不是生来就在赤司家生活的,她有自己的家,有爸爸妈妈,还有一条小狗。
      弥宫罗亚家并不富裕。她小时候没有洋娃娃,没有零食,也很少有新衣服和新鞋子。
      她家那时候是住在海边的,小罗亚跟小伙伴去海滩上玩,把鞋子放在水面上飘着,沉了来不及抓,便少了一只鞋。
      那样的水深对大人来说不算什么,对她这种几岁小孩来说就太为难了,小罗亚不敢去找,就这样提着鞋光脚回家。
      妈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责怪她的,小罗亚并不常弄丢鞋,她的鞋也很便宜,妈妈还很忙,没空把心思放在这样的事上面。
      等到小罗亚不吸取教训玩第二次的时候,剩下的两只鞋正好一左一右,凑合着穿吧。
      小罗亚从小就和阿征在一起,上同一个学校,在同一个班里。阿征跟她不一样,阿征虽然不怎么被允许玩玩具,但他有很多玩具,也有很多好吃的。弥宫罗亚现在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轻易不接受别人的馈赠,可小时候,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吃阿征的,玩阿征的。
      小罗亚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家穷,然而妈妈看到那些精美的玩具和精致地点心会生气,所以小罗亚会很聪明地从不带回家。弥宫罗亚觉得妈妈其实是知道的,可是妈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自己的自尊打孩子一顿?
      两家是真的有亲戚关系的,而且还很近。弥宫爸爸以前也是个大少爷,妈妈也不差。想想这也是个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只是结果没有童话里美丽。弥宫爸爸坚持和家道中落的弥宫妈妈结婚的结果,就是他的孩子不是公主。

      贫穷的家庭,争吵总是免不了的。从弥宫罗亚记事起,父母就经常吵架。
      吵架的理由各式各样,说到底还是跟钱有关系。可是他们的感情还是好的,吵完了总能和好。
      小罗亚打从心底里不觉得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好,不觉得自己生活有什么不好。她的欲望也很少很少,仅有的那些都能从阿征那得到满足。
      小罗亚和阿征在物质上天差地别,但穿着廉价衣服廉价鞋子的小罗亚总是很快乐,蹦蹦跳跳地交了好多朋友,牵着阿征地手到处去玩。
      弥宫罗亚真的很幸福。

      再长大一点就不行了。
      弥宫罗亚小时候对钢琴很感兴趣,那时候家里渐渐宽裕了,爸爸也提过送她去学钢琴,妈妈也不反对。
      小罗亚是真的高兴呀,这么多年了,像那样高兴的时候,弥宫罗亚再也没有过。
      可惜事情没有下文了。
      弥宫罗亚的爸爸是个大少爷,他享受过很好很好的生活,他的爱好很花钱的。贫穷的时候,他能够忍耐,手头宽裕了,他就心痒难耐了。
      爱好,有浓厚兴趣并积极参与的事情。是人们根据自身的环境所产生的对某种事物或行为的喜爱和兴趣。
      争吵,比过去更严重的争吵。父亲过去吵架从来不会摔门走人,现在会了。
      长大了的弥宫罗亚想,会不会是因为过去没有钱,出去了也找不到去处呢?现在有钱了,天大地大没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可见钱真不是个好东西。

      可是钱还是个好东西。
      很多很多事情,是没有钱做不到的。弥宫罗亚开始有漂亮的小裙子,小鞋子,也有可爱的布偶。
      甚至连她养的小狗,也穿上了漂亮的衣服。
      好多好多好吃的,幸福得像在天堂。
      也有一些事是好东西也拯救不了的,比如说弥宫家的家庭关系。
      父母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最严重的一次,父亲摔门走了三天。
      然而他们终究是有感情的,吵着吵着,总会和好。相触的视线里也还有脉脉的温情。
      这种东西,其实没有了更好的。
      钱真是个好东西,有些事情好东西也拯救不了。比如说父亲的生命。
      隔了三天以后,弥宫罗亚的父母和好了。小罗亚在跟小狗玩,父亲摸摸她的脑袋进去哄母亲,到吃饭的时候,他们家已经恢复过去的融洽和温暖了。
      弥宫罗亚还记得那个场景,她觉得好可怕。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觉得好可怕。
      父亲吃着饭,忽然吐血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母亲变得更忙了,但很少对弥宫罗亚发脾气了,她疲惫的脸总是努力露出笑脸来。
      家里欠了好多钱,弥宫罗亚的生活水平一下子就回到了过去。
      因为忙,妈妈没有时间给弥宫罗亚做饭,也没有做早餐跟便当的时间,弥宫罗亚订了学校的午餐定食,经常一天只吃这一顿。
      后来,晚饭就是在阿征家里吃的了。最开始她不愿意的,她才几岁,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懵懂的自尊心在阻止她。
      可是挨饿的感觉太难受了呀,一开始是肚子好像缺了什么的空虚感,到后来连这种空虚感都没有了,头晕,头疼,只想躺着不动,有时候甚至饿到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
      弥宫罗亚知道什么叫自卑了。
      阿征家有很漂亮的钢琴。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的玩具都是愿意分享给弥宫罗亚的,当然也包括钢琴。
      弥宫罗亚也很想玩,可是她不会。
      想学钢琴。
      有一次跟妈妈一起出门,路过琴行的时候,弥宫罗亚对她提出了请求。
      妈妈看着玻璃橱窗里的大个子,对弥宫罗亚笑得非常勉强,她思索了一伙儿,用恳求似的语气问她,阿征也会,让他教你好不好。
      弥宫罗亚不想这样。弥宫罗亚不想要事情变成这样。
      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不知道,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更不难排解。
      于是她发脾气了,生气地跑回家了。
      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母亲,好像被她所贡献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

      ……
      …………
      ……

      弥宫罗亚住到了赤司家。
      漂亮的大房子,漂亮的房间,漂亮的衣服鞋子,漂亮的她。
      还有那架大钢琴,如果她想要就可以是她的;如果她不想要,还可以买新的。
      她所暗自羡慕的一切,她也拥有了。
      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弥宫罗亚一点都不喜欢钢琴了,钢琴一点都不好!
      她喜欢爸爸妈妈,还有她养的小狗。
      可是一个都没有了。

      弥宫罗亚想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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