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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六亲缘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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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容挽歌随着异象而出生一事,致使男子始终耿耿于怀,加之当晚稳婆也在场,聪明世故的稳婆自是明白容挽歌出生之后,这才有了百鬼夜行的景象,于是她逢人就说起此事,致使村里流言纷纷,看到容家人都会指指点点。
是以,男子每每一见到她,不是一派视若无睹的漠然,就是一脸厌恶至极的表情,跟见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总是让他不得心安,就连一直亲近并且照顾她的妇人,他亦逐渐待之愈发冷淡,时而不言不语,时而恶声恶气,这自然不在话下,还终日无所事事却一直早出晚归,夜不归宿的次数更是愈加频繁。
在容挽歌满月的那一天,只有妇人为她摆了个只有母女俩的小小满月宴,而男子就在那一天更是一如往常那般片刻也见不着人影,但是容挽歌知道男子这是寻花问柳去了。
男子的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脂粉味,那味道虽是不浓,却是让五感清明的容挽歌闻了个清清楚楚。
更为过分的是,喝得醉醺醺的男子就在那天带回了一名衣着清凉又青春娇艳的女子,当着母女俩的面儿,举止轻挑暧昧,看得妇人痛彻心扉之余,更是火冒三丈地立即跟男子吵了起来。
吵架的最终结果,男子带着女子另寻他处继续醉生梦死去,徒留妇人待在家中默默垂泪。
听着妇人哭泣的声音,容挽歌暗暗地叹了口气,不晓得是在同情妇人的遭遇,还是在为自己前世今生皆是六亲缘薄的命运而叹气。
……
那夜之后,夫妻俩彼此相敬如冰。
此外,男子还放肆得连续几天夜不归宿,总是留妇人在家垂泪到天明。
至于容挽歌,妇人依旧是万般细心地照顾着她,只是对人的情绪向来十分敏感的容挽歌还是察觉到了妇人的变化。
以往的妇人看向容挽歌的时候,眼神总是满满的心疼与爱怜,如今的妇人看着容挽歌的时候,眼神渐渐不见了昔日快要满溢出来的心疼与爱怜,反而浮现上了一缕怨怒与挣扎,复杂得犹如那些蔓延在残垣断壁之上的累累斑驳,待得时机一到,青苔即会入墙。
至此容挽歌顿时知晓,妇人终究是信了男子之前所言的,这孩子怕是会带来不幸……
不,这孩子已经带来不幸了。
且看夫妻俩的感情面临危机即可知晓一二了。
明明在孩子还未出生之前,丈夫耕田种稻,妻子养蚕织布,二人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共同维持家庭生计,这一路走来,夫妻俩的感情甚好,可说是恩爱甚笃,无不羡煞旁人。
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天生异象,不仅百鬼夜行,彻夜嚎哭不止,还吓死了不少人,然后又为了孩子的去留问题,二人意见相左而大吵一顿,终日冷面冷眼相对,丈夫还四处去寻欢作乐,到最后还在孩子满月的那天,把那名风尘女子给带回了家中……
对于这个孩子,妇人终究是怨了。
……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
在妇人生辰的那一日,男子带回了上次的风尘女子,说要娶女子为妾,因为女子的腹中已怀有他的骨肉。
妇人顿时气疯了,大叫一声,即冲上前去与男子大打出手。
在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女子不小心被狠狠的一撞,重重地跌倒在地,捂着腹部痛呼一声,下身缓缓流出了鲜红刺目的血液。
妇人吓得花容失色,男子看得裂眦嚼齿。
怒火中烧的男子立马对妇人施以拳打脚踢,力道之狠,犹如待之以仇人。
本是气得七窍生烟的妇人原是弱质女流,能打得男子脸上一块块红肿,不过是依仗着怒气使然,如今她受到了惊吓,怒气倒是怎么也烧不起来了,加之力气还没恢复,只能被动地蜷缩成一团挨着男子下了重手的拳打脚踢,连声痛呼着求饶。
没多久,妇人不再痛呼求饶,男子直打得妇人浑身血痕,这才消了气。
还未等男子蹲下身来查看,安静地躺在床上吸收灵气的容挽歌早就已经知道妇人没了呼吸,连命悬一线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活活地被打死了,因为她看到了妇人的鬼魂站在床边,正眼神愤恨地看着她。
待得男子察觉妇人已死之际,他慌张得倒退数步,再看女子也因为小产而昏厥过去了,他赶紧收拾细软与衣物,匆忙离去。
容挽歌登时知晓了,男子这一离去怕是永远也不会再回到此处了,床边的妇人鬼魂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看见男子收拾东西离去,神色变得愈加的愤恨,也变得愈加的扭曲。
“容晚晚,你这个天杀的灾星!我们夫妻俩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容家会变成这样也都是你害的!”
妇人遍身是流不尽的黏糊鲜血,只见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容挽歌,面目狰狞地瞪着容挽歌,厉声地指控着容挽歌。
容挽歌淡淡地看着妇人,唇角微勾,透过灵力与妇人对话。
“当初留我的人是你,怪也只该怪你自己。”
妇人骤然听见耳里传来了一道语气淡漠的稚嫩声音,吓得不可置信地直瞪着容挽歌,刚才跟她说话的是眼前的这个灾星吗?
“……刚才说话的人是你?”
“很讶异吗?”容挽歌的眼神空寂得犹如月华般亘古飘渺清淡,面容沉静得犹如止水般起伏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情绪。“我也很讶异自己竟然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
听着这如此令人震惊的话语,妇人整个人旋即变得惊慌无措起来。
“牛头马面就要来接你到地府去了,祝愿你来世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容挽歌说这话之际,眉目清冷却隐含慈悲,妇人甚至可以从中听见带着那一抹祝福的淡淡笑意。
不晓得为何,妇人莫名地气消了,表情平和许多。
一思及容挽歌尚年幼,怕是会无人照拂,妇人瞬间泪盈于眶,哽咽道:“晚晚,容家子嗣单薄,你那过世了的爷爷也就只有你爹爹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你爹爹离开了,娘亲也死了,以后怕是再也无人能照顾你了。”
容挽歌微微一笑,眉宇间的温和仿佛是一束消融皑皑冬雪的春阳,只听见她缓声答道:“谁人来照顾我,天意自有安排,你且安心去吧。”
妇人终是忍不住地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说道:“娘亲还没来得及为你取名字。”
“我名为挽歌。”容挽歌忽然想起妇人只认得几个字罢了,遂又出声耐心地解释道:“挽留的挽,歌舞的歌。”
“挽歌……”妇人唤了容挽歌的名字,听见容挽歌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的内心五味杂陈,一个控制不住,立即泣不成声。
这一哭,听得容挽歌心中酸涩不已。
虽然容挽歌天性凉薄,但是她与妇人总算母女一场,平日又得妇人细心照料,加之母女连心的血缘亲情,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奈何天数已定,再无转圜余地。
须臾,屋外响起了阵阵交缠着作响的铁链声与铜铃声,声声沉沉复重重,在这寂静的夜里,宛如催魂归去。
“去吧。”
容挽歌幽幽地叹了一声,随即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妇人,任由妇人如何凄婉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也无动于衷,依旧置若罔闻。
天意如此,纵使容挽歌拥有逆天的能力,她也不能出手违逆天意。
因为生死轮回是为天之常道,无人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