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Leaticia

37、（二十八）下

　　周六晚，说是生日宴，许琛和俞晓涵有目的地请了周围的几家邻居，全是中国人，除了李娜和徐哲民知道真正原因，其他几家都有学琴的孩子，一听说晓涵到时会演奏，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前来。

　　他们请那些邻居还有个原因，听李娜说琳达出事时，也有几家没出远门，但后来警察上门来询问，那几个妈妈们也不知是语言不行或者跟她一样收到过恐吓电话，竟然一问三不知，这次索性都请来聊一聊。也跟大家说了，过生日不过是个借口，与大家联络邻里感情是真。

　　俞晓涵早早地坐在钢琴前，周围围了几个孩子，安静地听她弹奏一支又一支圆舞曲。

　　客厅另一处，许琛举杯招待着大家。

　　“文森你为女朋友举行生日爬梯，可让我们这些结了婚有孩子的都成罪人了！一收到你的邀请函，我家领导就说：你看看人家！你上一次给我过生日是哪一年的事啊？”

　　“就是！这个头开得可不好！我家两个孩子都要过生日开爬梯，再加上老婆，还都在一个月里，那个月开销翻几倍啊！”

　　两位男士一说，大家都是笑。

　　许琛顺势笑着说：“我还羡慕你们呢！现在因为是女朋友总得格外讨好，等成了老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你这话我原原本本说给海伦去听！”薇安走过来正好听见，不由笑着回道。

　　“你放心，海伦现在昏头着呢！文森说什么她都说好，”李娜说道，又看了眼旁边的徐哲民，“不过男人昏头的时候也很多啊。”

　　“这不是说我吧。”徐哲民强装笑容问。

　　大家又笑，只听李娜道：“不是说你，说的是另一个，老婆才失踪多久啊，马上领着新人进门了。”

　　许琛挑了挑眉，他要的就是这话题，如今只见众人反应不一。

　　“王庚也糊涂了吧，”艾米的老公不禁叹道，“琳达真挺好的一个人。”

　　“可不是！”薇安也接道，神情颇为不屑，“还叫人搬了进来，真要好也不能住在这个房子里啊！”

　　“那女的我以前见过的！”艾米说道。

　　许琛目光一闪，就见李娜问：“你哪里看见的？”

　　“就在我儿子的学校，有次我接儿子，看见她牵着小莱拉的手，当时还以为是他们家的亲戚呢！”

　　“还有这种事？什么时候啊？”

　　“就是去年吧，大概五六月，我那次见王庚坐在车里等她们上车，后来问琳达是不是她家亲戚，琳达的表情有点吃惊，但又说是的，所以我也没再多问。”

　　“那后来还见过吗？”李娜又问。

　　“之后就没了，看起来她跟王庚早好了，琳达估计是知道的。这也怪了，她知道为什么还要纵容他们来往？”

　　“这女的一看就不好惹，估计是想断也断不了。”

　　“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断了，这两人还公开了！”

　　“待会儿人就来了，你们可小声点。”

　　很快，那一对真的来了。

　　俞晓涵从一堆孩子中起身，让安妮安排孩子们去吃东西，才走到许琛身边，看着眼前这一对。

　　面对眼前众多的老邻居，王庚的神情不太自然，然而索菲亚今天却打扮得很性感迷人，一身米色紧身裙，一头长卷发，脸上也是精心描画过。

　　看着她，俞晓涵无法不想起过去在琳达家聚会，琳达那宽厚质朴的笑容。琳达没她身材好，没她会打扮，甚至没她看起来年轻，就因为这样，王庚才抛弃了琳达选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而此时，这女人敢在这么多熟悉的邻居面前厚颜现身，莫非真的在寻找什么？

　　许琛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她回神，就见索菲亚笑望着他们，说道：“在外面就听到你美妙的琴声，弹得可真好！”

　　又打量了眼许琛，才对王庚道：“亲爱的，你的邻居们可都不是普通人啊！”

　　“你也不是普通人。”许琛颇有深意地说。

　　“我当是赞美收下了。”女人对他笑得有些轻佻。

　　俞晓涵不禁皱眉，就见许琛在两人进去后脸色冷得很。

　　晚餐开始，孩子们在厨房里坐了一桌，由安妮招呼，大人们则是围坐在长餐桌，边吃边聊。

　　许琛和俞晓涵正好坐在王庚索菲亚的正对面。索菲亚就见许琛切好了一份牛排才放到俞晓涵面前，俞晓涵吃了几块，又喂许琛吃了几块，不禁对王庚说：“他们看起来真甜蜜！跟我们一样！”

　　大家都听到了，男人们一言不发地看向王庚，女人们则暗自露出冷笑。

　　许琛也冷眼看着王庚，就见他沉默地吃着东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他们跟你们怎么一样？”李娜开口道，虽然她的英语说得没那女人流利，可她也要说，“他们两个正相爱，而且都单身。”

　　“我们也相爱，”索菲亚故意重复李娜的措词，“而且六年前就是了，是不是，杰瑞？”

　　王庚还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脸皮厚真是一点办法都没。”艾米用中文小声说道。

　　“可不是。”薇安也接口道，然后对索菲亚笑了笑。

　　俞晓涵没说话，她从许琛那里得知这个索菲亚是懂中文的，可她几次在大家面前都一副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的模样，就像此时，依然心情很好地吃着东西，只让她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机真深。

　　“海伦，你的钢琴弹得真棒，”索菲亚突然对俞晓涵称赞道，又感慨地说，“我啊从小就很羡慕会弹钢琴的女孩，可惜小时候家里没条件，你说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真想学也没什么来不及。”俞晓涵随口道。

　　“那你能做我的钢琴老师吗？”

　　听到这话，许琛目光一闪，俞晓涵更是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又听她说道：“当然这种风雪天要你出门教课实在辛苦，我可以上门来学！听说你以前也教钢琴课？”

　　“她现在没空，”许琛开口道，“她现在空余的时间都要陪我，没空给人上钢琴课。”

　　俞晓涵看了眼许琛，许琛虽然面上带着笑，实则眼神很冷，不禁在桌下覆住他的手，他立刻反握住她。

　　“哦，这也太霸道了，你说是吧？”索菲亚笑睨着俞晓涵。

　　“他说什么就什么吧。”俞晓涵毫不在意地说。

　　“这样可不好！看起来他一点儿都不懂得尊重你！”

　　这话让大家一怔，连王庚都看向索菲亚，只见那两个当事人却没什么反应，许琛低笑出声，挑眉看着索菲亚，俞晓涵则无所谓地继续吃东西，一边拿起酒杯喝酒，却被许琛制止。

　　“明明一杯倒的酒量，还敢喝？”他看着她皱眉道。

　　她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只许琛知道她在说：有你在有什么关系。

　　“可怜的海伦，看来你男朋友不仅不尊重你，还对你很凶。”索菲亚又开口道，口气似玩笑似认真。

　　“刚刚不是还说我们很甜蜜？”许琛眼神玩味地反问。

　　“看来凡事不能看表面，尤其男女之间，别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实际上还真未必。”她这话说得真真假假。

　　“很对，凡事不能看表面。”俞晓涵立即点头，又叉了块牛肉喂许琛，两人目光流转却什么都没说。

　　“索菲亚，听说你已经搬过来了？”许琛转了个话题问道，“真有胆量啊！”

　　“是的，”她笑意盎然道，“这房子是我男朋友的，他现在身体出了状况需要人照顾，又不肯搬去我那里，我只好搬过来照顾他。”

　　房子是王庚的？怎么可能？许琛暗想，看来这里面还有些细节被忽略了。

　　他盯着王庚，突然问道：“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索菲亚的表情略微一僵，很快又恢复笑容道：“那都是骗小孩的玩意儿。”

　　“我不觉得，”俞晓涵很认真地抬头看着她，“我刚来的时候在一栋公寓里住过两个月。有天夜里楼下一位独居老人去世了，大家都不知道。那几天晚上，隔壁的一个小男孩总是半夜醒来，跟他妈妈说窗外有人，说是楼下那老爷爷来看他。那妈妈不相信，几次去窗户察看都没发现什么。”

　　“那后来呢？”有人问道。

　　“后来，那妈妈跟很多邻居问起那老人，因为老爷爷大家都认识，只是那几天一直没看到他。又过了几天，邻居发觉老人住的房间传出一股怪味，电话也打不通只好叫来警察，才发现老人已经去世好几天了。他去世的那天晚上正好是小男孩第一次说老爷爷来看他。”

　　她讲得十分平淡，却让在座很多人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小男孩后来怎么了？”艾米问道。

　　“那孩子后来就开始发烧了，烧了好多天。”

　　“哎呀，就是撞鬼了！”艾米叫了起来，“我听说孩子是看得到这些的！”

　　“谁知道！”李娜赶紧摇摇头，“我宁可我们家丁丁看不到。”

　　俞晓涵又说：“那栋公寓年代比较久了，听说老人在里面住了几十年，是最老的租客之一。”

　　索菲亚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笑，许琛接着道：“老房子都有生命力，我本来也不相信，可到了国外，你也知道这里有些房子实在古老。原来住在房子里的人即使走了，他的生命磁场并没消失，所以新住进去的人在睡梦中可以感应到。就说你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原先琳达住了有十几年吧，我不知道你们换家具了吗？换床了吗？你晚上不会梦见琳达吗？也许她正浮在空中看着你们。”

　　此话一出，就见索菲亚嘴唇微颤，脸色也微微发白，而王庚更是沉着脸。

　　许琛见状嘴角弯起。

　　“我梦到过琳达好几次，她那天跟我说我走了，之后我总梦见她，她在梦里对我哭，看得我很难过，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俞晓涵感伤地说，许琛搂了搂她，她悄悄给了许琛一个眼色，然后起身道：“算了，不说了，我去跟孩子们弹琴。”

　　说着她走到钢琴前落座，孩子们早就吃完饭，此时又围了过来跟她说话，她笑着应着，然后弹起了一支旋律诡异的曲子，听得人心头发毛。

　　“什么鬼不鬼的！难不成你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索菲亚冷笑道，随即环视众人。

　　“我们不知道，就等你来说。”许琛颇有深意地答道。

　　王庚神情阴郁地看着他，又看看索菲亚，后者对他温柔笑了笑，又凝着笑看向大家：“怎么，你们认为是我害了她？”

　　“难道不是？”许琛冷声问。

　　她迎上许琛的目光，挑衅地笑道：“说话要凭证据，否则，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晚餐过后，李娜走到俞晓涵身边，悄声道：“今天这双簧唱得有默契，事先排演过？”

　　“没有，”俞晓涵淡笑，“他一说鬼我就想起那件事，我知道我说了他肯定也接得上。”

　　此时她正盯着外面的那两人，王庚跟索菲亚明显起争执了，两人走到外面露台已经有一会儿了，也不知在说什么，看表情都不是很愉快。

　　“哎，今天穿这么漂亮，还真像个寿星呢！”李娜又打趣道。

　　俞晓涵一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皱眉道：“他一定要我穿。”

　　许琛真的送了她很多漂亮裙子，全是大牌出品。身上这件是意大利的一个品牌，走文艺少女路线，她当初就说是少女穿的，他说她看起来就像个少女，还说什么“少女的外表，熟女的心，我喜欢”。还有几件闪亮精致的晚礼服，根本没机会穿，更有一件就是块高贵柔软的黑纱，什么也遮不住，他说可以当睡衣，只允许她在卧室里穿，其居心可见一斑。

　　“他选的？眼光不错！”李娜赞叹道，“这才像寿星的样子嘛！”

　　“你也知道这是假的！”她低声说，一边望着外面，又对站在门边的威廉使了个眼色，威廉接收到了，悄悄朝外面走去。

　　“有人可当真的办呢！”她刚说完，就见许琛坐到了钢琴前，缓缓弹奏起生日歌，孩子们一边跟随音乐唱起了生日快乐，一边随安妮一起推着双层蛋糕从厨房走出来。

　　俞晓涵惊讶地瞪大了眼，她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只见许琛一边弹琴一边对她笑，不由朝他走了过去。

　　到他面前，弹奏正结束，她咬着唇低声道：“你明知道这不是真的过生日。”

　　“我一直当真的，为你补过去年生日好不好？”他仰头看着她微笑。

　　“来来，寿星赶快吹蜡烛切蛋糕！”

　　被大家起哄着，俞晓涵硬着头皮跟许琛一起吹完蜡烛，又切了蛋糕，还被他搂进怀里亲吻。邻居们一一递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许琛还在她耳边道：“我的礼物等只剩我们两的时候再给你。”

　　一个假生日过得这般隆重认真，让她既意外又感动。

　　这个时候，索菲亚折转进屋，笑容满满地将一份礼物交给俞晓涵，说道：“杰瑞好像有点身体不舒服，我先陪他回去，生日快乐！”

　　又环视大家，笑着说：“下次来我家，换我招待大家！”

　　她一走，气氛立刻变了，有人忍不住道：“那是她家吗？明明是琳达的家！”

　　“今天请大家来，除了为海伦补过生日，也是想探探那个索菲亚。”许琛望着众人直言道，“大家都知道吧，我跟琳达在国内就认识，好多年的交情，我不相信她会无故失踪，所以如果大家知道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没来得及告诉警察，可以告诉我，琳达这个事，我势必要追查到底。”

　　几位男士一听，立即表了态。

　　“说实话，琳达跟我们也是老邻居了，大家都想知道她怎么了。这个女人莫名其妙住进来，以后大家都会帮忙盯着。”

　　“你既然说了，我们也会配合，以后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说。”

　　“我听说这女人有背景，不好惹，你自己要小心。”

　　这晚其他人走后，因为丁丁玩得太累睡着了，李娜和徐哲民留下来等他醒，四个人又趁机开起圆桌会议。

　　“看起来除了你，别的邻居都没接到过恐吓电话啊！”徐哲民说道，“那警察来问时，她们怎么都说不知道呢？”

　　“语言不好吧，”李娜说道，“像艾米、薇安这样的，虽然来了很多年，一直在中国人圈子里混，我看英语还不如我呢。”

　　“王庚的英语不错，我刚才听他跟那个索菲亚讲话，英语讲得挺好。”徐哲民又说。

　　“他没准就是跟她练的，”许琛答道，“这个索菲亚在本地出生长大，父母是越南人，当年难民身份过来的。”

　　“看来像我这样的想要英语好，只能找个本地人练练了。”李娜感叹道。

　　“我看上次那帅哥就不错，”俞晓涵接口道，“他最近来找过你吧？”

　　徐哲民一脸沉默，李娜略微尴尬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们正好开车回来，看到了。”许琛说道，不由瞟了眼徐哲民。

　　“在哪儿看到的？”徐哲民不禁问。

　　“这关你什么事？”李娜立即说。

　　“我就随便问问不行吗？”

　　“不行！”

　　俞晓涵和许琛交换一个眼神，还是许琛开口道：“就在小区的咖啡馆门口。”

　　“徐哲民，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没资格过问我的事！”

　　徐哲民别过头，挫败地想，她跟别人一起喝杯咖啡是没什么，他也是没资格过问。

　　丁丁很快醒了，两人带着孩子别别扭扭走了。

　　俞晓涵不禁问许琛：“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复婚？”

　　许琛挑了挑眉：“我猜老徐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既然不可原谅，为什么还让他住家里？”

　　“你说呢，你也是女人，你觉得为什么？”

　　“也许心底还是想原谅，否则为什么要住进来？”又看着他道，“你看我那时就不会让你进门。”

　　他不悦地问：“为什么？”

　　“你这样的让你进了门，我哪里招架得住。”

　　他听得高兴，搂过她就吻，吻完带她进了书房，神秘笑道：“生日礼物还没给你呢。”

　　“真有礼物？”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着拿出一只檀木盒子，递给她。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碧绿通透的玉如意，那光泽一看就非比寻常。

　　“这个，这个不会是你上次跟我讲的，你曾爷爷的东西，那个传家宝？”她惊奇地问。

　　“是啊。”他轻浅地答道。

　　某天夜里，他给她讲他家那些祖先的故事，皇城根下的传奇人生，他小时候身边的大人物，叱咤风云的历史，各种神秘曲折，她好奇得不得了，从此缠着他讲，觉得比一千零一夜还要动人。

　　“我跟你说过吧，这个传家宝到我爷爷，他给了他最喜欢的儿子——我爸，而我爸当初给了我妈，我妈在临终前托人转交给我，现在我把它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