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同居日记（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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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最后，虽然急吼吼拉着路加窜出了门，莱戈拉斯还是没赶上他的生物实验实验课。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向热爱整洁的精灵而言，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灰头土脸站在讲台上接受全院注目礼的。
因此，抗着让他迟到的罪魁祸首在教学楼下徘徊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放自己学生一天鸽子。莱戈拉斯顿时心也不慌了气也不喘了，乐呵呵地转过身，果断翘之。
“所以你能把我放下来了吗？”
面无表情趴在小王子肩上，路加狠狠拽了拽那头长及腰线的金色发丝，实在觉得这个姿势真是该死的耻辱。
疼得咧嘴，心情却大好。莱戈拉斯哼唧两声，一脚踹开自己宿舍的大门，随手把少年抛在了床上。
“斐尔你先休息会儿，我去个洗澡就来……可别到处乱跑啊！”
“哦。”
脸朝下埋在小王子满床的柔软靠枕里，路加闷闷应了声，不用莱戈拉斯招呼，非常自觉蜷成一团缩进了被子里。
作为大学里（表面上）最年轻的生物学教授，校方为莱戈拉斯提供的条件其实是很优厚的。暗搓搓露出一双眼四处打量了下，路加发现这里竟然比他们在贝克街的公寓还要宽敞一些。不仅配备了书桌沙发躺椅所有生活必需家具，对面墙上还挂着超大屏的液晶电视，以及几乎占满墙壁剩余空间的挂式书架。初冬的阳光懒懒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小块炫目光晕。茂盛的爬山虎和紫藤花爬满了栏杆，一张小小的山毛榉茶几摆放在阳台正中央，上面随手放着茶杯和几本诗集，似乎这里的主人经常就那样坐在绿荫和阳光下，阅读这些属于异世的优美文字，不断记录下生命里所有明媚而璀璨的诗行。
嗅了嗅被子上独属于属于莱戈拉斯的草木清香。路加努力往床沿外伸出手，看着阳光缓缓覆盖上掌心，在指尖留下一片晶莹透明，似乎很是喜欢那和自己体温截然相反的温度。
泽水冻结万物，冰原之下，众生蛰伏屏息。
他手握着整个时空最凛冽的力量，洞悉一切，本身却总是追求能将他带离那片空寒寂寞的暖意，向往一次沉沦，一场燃烬。
握紧五指，却始终抓不住那缕微光。11月底的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冰冷，不过短短一瞬，暴露在外的肌肤就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寒凉。那仿佛浸透血骨的冷意让路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右手却依然固执向前伸着，似乎不愿意舍弃那么一丝如同泡沫般虚幻、稍纵即逝的温度。
很像他……这样包裹在绝望里的微小暖意，真的很像他。
——很像安泽南曾经给他的救赎。
抿紧嘴角，眼中只剩那一方淡淡的阳光，和曾经那个精灵眼中璀璨燃烧的火焰重合。路加神色恍惚一瞬，不自觉再度向前，却忘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床沿摇摇欲坠。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摔到了地上。
“斐尔！”
刚刚把自己打理干净，擦着头发从浴踱步而出走出，就看到他的同居人居然狼狈从床上掉了下来。莱戈拉斯顿时什么也不顾了，连忙跑到路加身边，表情十分无奈。
“这都能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叹口气。制住路加不得要领的挣扎，拿被子把摔懵的人一裹，直接丢上床。小王子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少年拼命扒开脸上的天鹅绒棉被，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心底软软塌陷了一大块，温柔地溃不成军。
“冷……”
还未擦干的长发贴在脸颊边，不住往下滴着水珠，因着精灵低头的动作，有几颗也落在了路加额头。异瞳少年扁扁嘴，抓着被角往上扯了扯，湛蓝如晴空的眼底满是委屈的控诉。
“现在知道冷了？谁让你刚刚不好好在被子里待着。”
朝天花板翻个白眼，觉得自己实在被嫌弃得十分无辜。莱戈拉斯抽着嘴角坐远了些，一边顺手打开了屋里的暖气。
精灵不会生病，对温度也并不敏感，所以他并没有怎么用过这种取暖设备，以至于忘记了身边还有个正儿八经的人类，一点冷风都吹不得——不然一旦不小心感个冒发个烧，先心疼的绝对还是自己。
“中午想吃什么？……当然你知道我不会给你甜点大餐的，认真点。”
用毛巾胡乱擦着脑袋，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头发会不会就这样被辣手摧花毁了。莱戈拉斯没有回头，就这样坐在床脚漫不经心问道。
“嗯……吃法国餐怎么样？”
盯着刚从浴室出来还热气腾腾的小王子，路加眨了眨眼，偷偷抱着被子坐起身，眼底有不怀好意的精光一闪而逝。
把爪子轻轻搭在自己腿上，不出意料被那堪比冰块的温度冻得一个哆嗦。少年满意点点头，悄无声息伸出他的罪恶之手，从精灵看不到角度偷袭而去。
而莱戈拉斯还毫无所觉在评估着路加难得正经的建议：
“想吃法国餐？可以呀，我记得那边拐角就有一家法国餐厅，里面的老板我聊过几句，说不定还可以打个……嗷！！斐尔！！！把你的手从我脖子上拿开！！！”
冷不丁被冻得一跃而起，肌肤上残留的寒凉触感怎么都挥之不去。莱戈拉斯表情有些扭曲，气哼哼盯着无辜摊手示意自己只是开个玩笑的少年，酝酿了半晌，却发现还是怎么都没办法对这个冤家生气。
“莱戈拉斯……”
大概是看小王子脸色确实精彩得很，又或许是想起自己如今还要抱紧这只精灵的大腿，以免他一怒之下不给饭吃。路加歪了歪脑袋，这么轻轻唤了声。眼神清澈见底，让莱戈拉斯忍不住想起密林雨后被洗刷得晶莹剔透的无垠苍穹。
“……你的手有多冷自己不知道吗？这大冬天的就算我是精灵也扛不住啊。”
心中最后一点怒火也在路加纯粹地注视中偃旗息鼓，莱戈拉斯懊恼地嘟囔这么一句。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窝囊，于是把手里的毛巾一扔，就像不久前在贝克街那样，咬牙切齿扑上床，三下五除二将那堪比凶器的爪子连人一起塞进棉被里，紧紧裹成一团。
“还闹不闹了？再闹就不给你饭吃！”
长臂一展，把那“团子”箍在怀里。小王子盯着天鹅绒棉被里露出的半颗黑色脑袋，赌气般把脸埋在路加脸颊边，发丝上还未干透的水珠全蹭到了那人身上。
“你把我放开，我就不闹。”
被精灵弄得发痒，想躲又躲不开。路加沮丧的声音闷闷从被子里传来，印在莱戈拉斯耳中，就像好不容易做了恶作剧却发现自己被当场抓包的孩子一样，委屈又可爱……可爱到小王子压根不愿松手，只想就这样抱着他的同居人在地板上欢快地滚上几圈。
“我才不放。你身上那么冷，还是这样会暖和得快一点。”
伸手把被角全部掖紧，莱戈拉斯轻笑一声，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僵硬着被小王子像抱枕一样抱在怀里，就算隔着棉被，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温度。路加挣了挣，发现自己确实比不得精灵力气大，也只好就那样老实待着，不断汲取着这近在咫尺，丝毫不留空隙将他包围的暖意。
比起那一缕可望而可不及的光芒，莱戈拉斯身上触手可及的温暖其实更能让他感到安心。
——和他的发色一样。不必去刻意追寻，他本身就是足以照亮一切的太阳。
闭上眼，这么安静想着，路加渐渐在这片让人心醉的热度中萌生了几分睡意。
他不该如此贪婪的。
不然，当无可避免的离别到来之时，他一定不会舍不得。
“斐尔……”
朦胧中，莱戈拉斯似乎开口说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路加轻轻应了声，随即就彻底滑入黑暗，安心在自己的呼吸声睡去。
“斐尔。”
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精灵王子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目光转向落地窗外散落一地的阳光。
垂下眼，心中若有所思。
其实，他并不是一无所觉的，对于斐利希德尔偶尔流露出来、那些他本人并未发觉的寂寞和凄惶。
他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在千万年的岁月流离中，当然有足够多让他刻骨铭心的东西。作为同样永生的精灵，他也不是不理解斐尔哪怕伤痕累累也不肯忘怀的理由。那些都是他无法参与的过去，但即便如此，世界上也总有那么一些人，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也不希望那双眼睛被泪水淋得通透。
莱戈拉斯曾经问过亚德，他们来此的意义，以及，为何他要对斐利希德尔如此小心翼翼，宁肯彼此刀剑相向也不愿他离开伦敦一起涉险。那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精灵以为他其实并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亚德才终于轻轻偏过头，看着起居室里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路加，眼神温柔而悲伤。
“你永远都想不到路加在某些事上有多么偏执，殿下。”
他记得，那时亚德曾这么淡淡开口：“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记得死去的同伴才是最无法忍受的……”
“安泽南给予他的伤痕永远都无法愈合。而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步了路加的后尘，尝遍那种连绝望都不会被理解的痛。”
这是莱戈拉斯第二次听到安泽南这个名字，但并不妨碍他从中隐隐窥见他和路加之间剪不断的联结。那是种由时光打磨，又被时光所抛弃的羁绊。就像曾经在密林那个闷热潮湿午后，少年在睡梦里隐含落寞的呢喃一般，无法代替，更无法重来。
——如果我说，看着这样的你我也会痛。哪怕只有一秒，你可以放下你心里埋藏的苦涩吗？
“斐利希德尔……”
手臂收得更紧，在天鹅绒棉被上挤压出道道交错的沟纹。莱戈拉斯闭上眼，轻嗅着少年身上凛冽而寒凉的冰雪气息，笑得满足而悲伤。
活着的永远比不过死去之人。无论看上去多么接近，在路加心中，却总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留给过去。
可即便如此，对于这点燃烧在永恒生命中的眷恋，也依旧固执地不想放开。
——他舍不得。
……………………………………
跟着莱戈拉斯住在宿舍的几天里，路加充分感受到了小王子在学院里的人气有多高。
每次上课教室里座位都爆满硬是把来捧场的自己挤出了门就算了；下课之后总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团团围住询问各种问题导致他无限推迟午餐时间也就算了；甚至吃个饭散个步周围也总是有不明人群和闪光灯出没，他也不是不能忍。只不过——
“哎呀就是他，快点快点！！”
“好可爱，不愧是莱戈拉斯教授身边的人，真是太般配了！！”
“欸他看过来了！！你看那双眼睛，简直美到让人喘不过气来！！在这么下去我要真要爱上他了！”
“……可是情敌是教授的话真的一点胜算了没有啊！你还是醒醒吧。”
“……”路加表示，他只是来给莱戈拉斯送个围巾，就这么在教学楼下被人截住了他真的很惶恐有木有。
僵硬站着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少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被各种抚摸，还有人不断站在身边跟他合照，脸上完全是一个大写的懵逼。
……怎么办，要把他们都冻起来吗？
抱着围巾瑟缩了下。路加犹豫半晌，想起小王子之后看到一地冰渣会有的表情，还是摇头遗憾否决了这个建议。
所以，打不得逃不掉，他就只能继续这么悲痛站着，默默忍受这群家伙对自己上下其手了。
于是，这天最后。终于从天而降拯救了他的同居人的，还是左等右等等不到路加出现的精灵王子。
似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路加眼睁睁看着莱戈拉斯轻咳一声，穿过人群揽住肩膀把自己提溜了出来。期间还送出，微笑若干躲过数次投怀送抱，成功把他们两个一起送进了教授办公室，关上门，隔绝所有不怀好意的窥视目光。
其走位之精准，手法之熟练，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所以你平时都是这么辛苦吗？”
坐在沙发里沉默半晌。直到莱戈拉斯好笑地帮他拨好被揉脸的头发，又递了杯热茶过来，路加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倒不会……怎么，他们吓坏你了？”
忍不住笑出了声。小王子摇摇头，把自己扔进少年旁边的空位置里，愉快眯起眼：
“看来，我是真不该发那篇日常贴的。”
“日常贴？什么日常贴？”
警觉抓住了莱戈拉斯话里的重点。路加抬起头，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应该是被这只在人类社会混得如鱼得水的精灵给坑了。
“就是这个啊……我和你的日常。”
按了两下手机，举到同居人面前。小王子开心指着最上方飘红的话题，笑得连根本抿不直嘴角的弧度。
一把抢过手机，路加瞪大眼：
“From Legolas：今天和小朋友一起去除吃了法国菜，老板还给我们点上了蜡烛营造气氛，有打折呢。p.s.他在烛光下很好看。”
“From Legolas：今天终于说服了小朋友来听我上课，可惜人太多没有位子，他自己走了。p.s.肯定背着我去甜品店偷吃了，嘴角还沾着奶油呢！”
“From Legolas：昨天小朋友跟我生气了。原因是我把他的泰迪熊给洗了，他晚上没有东西可以抱。结果我不得不将自己的枕头贡献出来，以便能让他顺利入睡。天哪，我现在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买点感冒药——谁能想到他晚上居然趁我睡着蓄意报复，把我所有的被子都给卷走了！”
……
……
几乎每一条动态都配有莱戈拉斯或者路加的照片，有些是小王子偷拍的，有些他抓着路同居人硬拍下的合照。而每条下的评论也从最开始“教授你居然谈了男朋友吗？”，到后来炸锅“你们难道已经上了床？！”，再到最后清一色“围观老夫老妻的日常XD”。看得路加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只想把这只混账精灵从头到尾冻成冰渣。
“……别生气，斐尔。”
看着少年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莱戈拉斯忍笑忍到肠子打结，“我现在可是你的‘同居男友’，家庭暴力是会被所有人谴责的。”
“……”你怎么不上天呢。
愤愤把手机扔回小王子脸上，又抓起自己的噼里啪啦按了一阵。路加狠狠瞪了莱戈拉斯一眼，从鼻子里哼了声，自己缩进沙发角落里生闷气去了。
手机震动，提醒他又有新评论进来。精灵笑着摸了摸少年毛绒绒的脑袋，给他扣好衣领，这才低头看向屏幕。
“From Luca：莱戈拉斯你别太过分！！”
眨眨眼，小王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飞快回复道：
“From Legolas：你这么可爱，我忍不住。”
按下发送键。不到半分钟，他的评论下不出意料又炸了楼。听着单调的系统提示音不断在办公室内响起，莱戈拉斯笑着收回手机，抬头望去，发现他的同居人也慌忙把手机藏到沙发垫下，深吸口气。
——他耳朵尖慢慢变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同居日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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