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江湖篇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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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正亮，阳光炽热而不留情面地洒落在大地上，沉轻舟穿着鲜红的衣裳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上，他的脸也是红的，被太阳晒红的。
铁葫芦正在跟他师兄解释，一张笨嘴越说越乱，听得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但到底他们还是一起走了。
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太阳要沉下去了，暮色正慢慢来袭。
在太阳还没有彻底落下去之前，他们找到了一家客栈，没有更多的犹豫，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挤满了江湖人的客栈，酒香饭香弥漫在这个客栈的每一个角落，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她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虽然并不漂亮，但是却很有味道，那是经过岁月沉淀过滤留下的痕迹，有这种痕迹的女人总是很迷人的。
燕子飞跟她是旧识，但两人似乎并没有相认的意思，掌柜甚至都没有抬一下眉毛，她只是在算账，好像那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一遍一遍地算着。
店小二还穿着夹袄，脸上的笑容非常亲切热情，因为他看到了沉轻舟，沉轻舟穿着红衣，红衣上有非常名贵的刺绣，刺绣用的线是金线银线，在明耀如血的夕阳下，闪耀着灿灿的光。
他似乎只看到了沉轻舟，因为他走到楚暮他们面前时只盯着沉轻舟，沉轻舟实在是很美丽的，更何况他装了银子的荷包似乎也是比其他人鼓一些的，也许不只是一些。
“客人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是个很年轻很瘦小的男人，当他刻意谄媚起来的时候，尾音是非常尖锐而刺耳的，但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用掩藏了浓浓贪婪之色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沉轻舟，他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
沉轻舟心里好笑，这个店小二不知道他是最不能置他于死地的人，而他看不起的几个人，都可以轻松地让他失去生命。
“还剩几间上房？”沉轻舟见其他人并不准备说话的样子，只能自己出声问道。
“本来只有两间的，不过……”店小二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好像所有客栈的店小二都经常露出这种神色，往往这个时候都是他们讨赏的时候，沉轻舟花了快要二十年的钱，他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银块递过去。
店小二在手里掂了掂，才再次露出了笑容，“不过有一个客人似乎快要付不起房费了，也许今日就要挪到大通铺去，客人如果需要，小的可以替您先预定下来。”
燕子飞忽然叹了口气，他是很能理解孤身在外时没有银两的窘境的，也因此他格外同情那个即将失去他的上房的人。
他一向穷困也就算了，令人惊奇的是，铁葫芦也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神色。
沉轻舟又丢给店小二一块碎银，笑着道了句谢，又道：“我们哥几个一路奔波，腹内早就空空如也了，劳烦拿些吃食上来。”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下去了，楚暮他们五个人坐到了窗前的桌子前，窗外太阳已经彻底沉下去了，只剩下淡淡的余晖铺洒在天边，看上去无比的绚丽。
“我上次来这里还是十年前。”坐下后，燕子飞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本是洒脱不羁的人，今天却已经接连叹了两口气了。
沉轻舟端茶的手顿了一下，他用茶盏遮住唇角，笑吟吟地看着又喝起酒来的燕子飞，道：“十年前？晚辈记得十年前也是有这么一次剿魔大会的。”
燕子飞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似乎是在回忆着过往，且这回忆一定是美妙且甜蜜的，因为他的嘴角已经露出了怀念、幸福的微笑。
“不错，十年柳涛召集天下豪杰共赴魑魅山，期许能一举攻下魔教，他们成功了，但是却有了一个巨大的失误。”燕子飞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们让宋知澜逃了出去，我跟宋知澜也就是那时候遇见的，我们打了个赌，如果我下棋输了，我就给他一个藏身之所，如果他输了，他就把魔教镇教之宝给我。”
“魔教镇教之宝？”因为叶之泠的冷脸，一路上不敢说话的铁葫芦忍不住问出了口。
“淬血石。”叶之泠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淡淡地道，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病态的，哪怕一路的暴晒也没能让他脸上出现一抹别的颜色。
燕子飞赞许道：“不错，正是淬血石。”
“后来呢？”楚暮追问。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店小二点亮了门口的两盏灯笼，这两点昏暗的灯光一下子成为了四周唯一的亮光。
“后来，我就输了。再后来，就是现在了，我们又一次要去讨伐魔教。”燕子飞淡淡微笑着，他似乎并不把正魔之争放在眼里，对于谁赢谁输也无所谓的样子。
众人俱都叹息一声，不再多说。
店小二很快把饭菜送上来，众人默默地吃完，就各自去休息了。
那位客人最终还是退了上房，搬到大通铺去了。三间上房，燕子飞自己一间，楚暮和沉轻舟一间，叶之泠和铁葫芦一间，这个安排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满意的。
楚暮此行的目的就是邀请并护送燕子飞去往魑魅山，他没想到一向惫懒的燕子飞会如此轻易答应他的要求，也因此格外小心着他的安全，但不知道为什么沉轻舟说出他们一间房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甚至他都没有生出一丝反对的意思。
这对于楚暮来说是很新鲜的，他第一次把私人的感情放在了公事之上，并且毫无后悔的意思。如果楚岳知道，指不定又已经一堆大道理砸下来了。但事实上楚岳并不知道这回事，但这并不能减缓楚暮心里的愧疚，他实在羞愧极了，上一次这么内疚还是他把本该给燕子飞的麻花鸡给了沉轻舟。
这不能不说是缘分，楚暮两次违背原则都跟两个人有关，一个是沉轻舟，一个是燕子飞。
夜色已深，沉轻舟脱下鞋袜，把脚放进了盛着温水的木桶里。空气里满是梅花的香气，那是沉轻舟香袋散发出来的，白日里因为疾驰，只能闻到似有似无的清香，如今鼻息间尽是梅花幽香，楚暮不由抽了抽鼻子，心里止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这沉公子竟是比女人还要娇贵芬芳……
忽然，沉轻舟抬起头朝他看过去，眼里还带着几分愧疚之色，道：“沉某自幼不喜与人同榻，能否请楚……楚大哥去跟小二多讨一床被褥，小弟睡在椅子上便可。”
楚暮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无端由的失落，他勉强笑了笑，道：“哪有让小弟睡在椅子上的道理，自然是大哥睡了。”
说完，他就推门出去了，生怕沉轻舟看到他脸上的落寞神情。
门刚被关上，沉轻舟的表情就变了，他拿出干布擦了擦脚，这才拖着鞋走到了窗前，一只雪白的鸽子正从沉沉的夜色里朝这里飞来，在这浓郁的墨色里，仿佛连鸽子的毛色也染得暗淡起来。
沉轻舟神色严肃地接住鸽子，从它的腿上抽出了一个小纸条，鸽子见任务完成，啄了啄他的手指就扑腾起翅膀飞走了。
这个纸条是从非常好的纸上裁下来的，雪白并且光滑的纸页上只笔走龙蛇地写了四个字。
十二铁令。
沉轻舟轻轻舒了口气，这并不难。
他把小纸条塞进自己的香囊，复又坐到了床上。
等楚暮推门进来，看到他此刻的样子他就有些后悔让店小二把被褥搬来了。
沉轻舟正靠在床边浅眠，红衣铺了满床，墨色长发散落在衣裳上，一张雪白的脸宛如冰雪雕塑，红、白、黑铺就了一副非常美丽的美人图，更何况，他还刚刚洗好了脚，宛如玉雕的白足若隐若现在红色的布料下，更是说不出来的撩·人。
楚暮板着脸看店小二轻手轻脚地将被褥铺好，粗声粗气地吩咐让他再端一盆洗脚水来后就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他在生气，却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
沉轻舟已然醒了，但他没有看他，实际上，这个人什么也没有看，他在沉思。
楚暮坐在铺了厚厚床褥的椅子上看着他，实际上，楚暮见过的美人不说十分多，但也不算少了，他十三岁开始闯荡江湖，见过的人实在是很多的，这其中，自然有很多美人。
但是，只有沉轻舟会让他移不开眼，却又不敢多看，仿佛每多看一眼，他都会多沉沦一分。
门被敲响，店小二笑容满面地走进来，这时候的笑容比他看到沉轻舟时还要热情，要热情一百倍，楚暮跟沉轻舟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先不知道客人们跟老板娘认识，是小的眼拙，这赏钱小的不能收，客人有事尽管叫小的。”店小二谄笑着把沉轻舟给他的碎银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道：“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先下去了。”
他们中有人跟老板娘认识？
楚暮还欲再问，却再一次被打断。
楼下突然传出了谁的一声哀嚎，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店小二的脸已经白了，显然他是知道这是谁的声音的。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江湖篇1.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