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91、第 91 章

　　安德烈苦着脸坐在藤椅上，双手被细细的锁链绑在一起动弹不得，垂头丧气地接受着对面四个人或冷冽或好奇的审视。
　　终于，唐青流开口了，他朝奚炎的方向侧了侧脸，道：“你觉得呢？”
　　奚炎说：“他确实不像间谍，这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
　　安德烈十分感激地看着他。
　　只听奚炎又继续道：“若他真是的话，就不会第一面就被我看出来听得懂中文了。”
　　安德烈的头又倍受打击地垂了下去。
　　“暂且相信你。” 唐青流说道。
　　他手一扬，锁链便乖巧地缩回了袖中，安德烈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红的手腕，道：“如果照你们所言，法阵真的要开启了，那……那就太糟糕了，要赶紧逃跑才行。”
　　唐青流神情一凛：照这样看来，安德烈果然知道那所谓的阵法所代表的含义。

　　“可是，为什么法阵会提前开启？”安德烈说着，又露出了不解的表情，“这方古寺多年镇守，一直安然无恙，又怎么会发生僧人一夜之间全部撤离的事情？”
　　“你是说——”奚炎斟酌着措辞，慢吞吞地说道，“这间寺庙，与封印神龟的力量有关？”
　　安德烈点点头：“佛门之地总会聚集大批拥有虔诚信仰的人，这种力量，本就和神龟镇压邪祟的力量极为相似，用来作为阵眼是再合适不过的。”
　　原来这里是个阵眼。那么……“你说提前开启，也就是说，原本这封印的力量，并不会消减得那么快？”奚炎又问。
　　“这……”安德烈想了想，“根据我们当初获得的资料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唐青流推了推眼镜：“那些资料，还告诉了你什么？详细说说。”
　　安德烈一脸快哭了的表情：“资料……那么多，我也背不下来啊。”
　　奚炎抬手阻止了唐青流正欲发难的话语，抬眼道：“那，什么样的意外会引发这种情况呢？假如……有一位得道高僧，就在这阵眼处圆寂了呢？”
　　“什么！”安德烈惊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佛门大师在这里自绝经脉而亡？修为大成之人于此自戕，不祥之气引发封印波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封印必破！”
　　虽然也隐约猜到了这个答案，但从他人口中听到这样肯定的判断，心中的感受自然与不确定的揣测差远了。
　　不说别的，束缚神龟的力量一旦消失，神龟光是苏醒过来跺跺脚引发的地震，就足够镇上半数人交代在这里了，更别提什么劳什子邪魔之力了——虽然还未知那东西究竟是否存在。
　　唐青流蹙眉朝身旁看去，奚炎和叶昭阳和都露出了忧虑之色。
　　一片寂静中，身后传来一阵呼噜声。
　　几人满头黑线地转过身，就见幽喃天塌不惊地靠在墙边睡得正欢实。

　　唐青流黑着脸把幽喃扛到了后院的僧舍，又黑着脸回来了。
　　他出门的功夫，屋里仍然没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叶昭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基地，为什么要让你们来送死？”
　　奚炎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金丹计划失败之后，基地屡次镇压不成，最后居然还将计就计，不但要彻底放弃整个镇子的居民，还想顺便除掉我们。”
　　这和他认识里的基地实在太不一样了。
　　唐青流此时正好踏进门来，冷冷道：“还能有什么原因，信任度危机。”
　　奚炎看叶昭阳一脸懵懂的表情，解释道：“就是说，我们三个人被基地高层判定为内奸，或者是叛逃可能性极高、对组织不利的危险人物。”
　　叶昭阳十分吃惊。

　　唐青流又坐回了位置上，冷哼一声，道：“怪我愚蠢，早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这种计划，只派三个人前往，根本不是基地的风格——虽然我认为已经绰绰有余了。”
　　奚炎看了他一眼，问：“我实在不能理解你的信任度危机从何而来，你也是六处的管理层，掌握的机密甚至比我们更多。”
　　“正是因为这样才危险。”唐青流自嘲道，“再加上我有前科……呵，老实说，我也挺怀疑我自己是个危险人物的。”
　　“那幽喃呢？”奚炎又问。
　　“他？——因为蠢呗。”唐青流一脸烦躁地摸出烟盒来，动作停顿了片刻，又问道，“那你呢？你的记录可我们俩良好多了。”
　　“我的原因，难道你猜不到？”奚炎笑笑，“基地的监控无孔不入，张教授当年的行为和后果，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有人会留着一个随时变身的怪物在自己的队伍。”
　　又或者，根本就是张教授自己……
　　不，那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奚炎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甩出脑中。
　　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到了现在，计较也无用了。

　　驱车回家的路上，叶昭阳依然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
　　不知怎么的，安格拉小镇在他的眼里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的夜晚，整齐排列的房屋，宽敞开阔的街道，这个地方干净又明亮，本该在夕阳下呈现出童话般的模样，却总令人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这整个镇上，所有的生命力都被人一下子抽走了似的。
　　现在剩下的一切，都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路上仍然能看到那些因为原业主搬迁匆忙丢下的房屋，它们被遗弃在这里的时间少说也有三四年了，破败的模样愈加明显。
　　而仍然有人居住的地方，现在看起来，竟然也像是空荡荡的外壳一般，半分烟火气也无。
　　逃亡，逃亡，逃亡。从一个地方逃走的人多了，整个城镇也会像是有了灵魂一样，跟着一起逃亡。

　　叶昭阳看着街上走的，路边阳台上站的，长椅上坐着的人们，他们行止如常，像是从来不曾有任何怪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故乡。
　　他们虽然没有看向这辆车，但叶昭阳却总觉得他们的目光是落在自己和奚炎的身上，这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紧紧地包围着他，让他的脑海里一下子亮起了红灯。
　　他犹豫半晌，开口唤道：“奚炎……”
　　“我知道。”奚炎仍然稳稳地操控着车辆，道，“你所见到的人，大部分都中了夏树那劳什子毒药，精神被她控制了，不过，暂时不用担心。”
　　叶昭阳转过头来看他，只听他似是微微叹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搞不好都已经被我传染了。”
　　叶昭阳心里一点恐慌的情绪都没有，反而对着他笑了：“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怕。”
　　只是，这种依靠神龟之力再生的身体，真的会被这种借助神力而出的病毒入侵吗？这个答案，他们当然不知道。恐怕，他还是古往今来碰上这种事情的第一人。
　　“好，你不怕……”奚炎斜睨他一眼，最终无奈道，“我可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