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7、第 7 章

　　本台讯，昨夜在安格拉小镇居民区内出现了野兽伤人的事件。
　　幸运的是，在这次事件中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报道。野兽已经被警方当场击毙。
　　秋季野兽凶猛，希望居住在山野附近的居民注意出入安全。如果有更新一步的消息，我们会及时通报给大家。

　　奚炎难得地没有出门晨练，叼着吐司打开了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阿飞在他脚边绕来绕去，不时地伸头去咬他的裤腿。
　　“知道了知道了。”奚炎晃了晃腿，“喝完咖啡就去给你开罐头……哎，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阿飞伸着舌头摇了摇尾巴。
　　安格拉小镇虽然拥有自己的电视台，每天播放的内容却很是乏善可陈，除了每日早晚例行的国内重要新闻播报加与小镇相关的新闻播报，就是一些过时的肥皂剧和那部不知已经循环播放了多少遍的旅游宣传片。
　　新闻节目播完，奚炎也正好喝完了一杯咖啡，他站起身来，关掉了电视。

　　叶昭阳吃完了早饭便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奚炎用小锅热牛奶的背影，奚炎带着隔热手套将奶瓶取出来，一转身，就看到了叶昭阳亮晶晶的双眼。
　　奚炎失笑，小心翼翼地把牛奶瓶放到杯垫上，嘱咐道：“等一会再喝，太烫。”
　　叶昭阳下巴蹭着大理石桌面点了点头。
　　奚炎摘了手套，坐到他对面，叶昭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奚炎翘起腿来，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与他对视了片刻，叶昭阳的目光始终平淡如水，没有流露出任何类似于窘迫或是不安的情绪来。
　　这并不正常。
　　和一个人对视久了，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的，眼睛里的情绪，是最难掌控的，而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曾意识到这一点，遑论防备——这个知识来自于多年前他在学校里上的一堂令人印象深刻的课。
　　正因如此，奚炎非常习惯将注意力集中到别人的眼睛上，那往往会比表情、语言和行动告诉他更多的东西。
　　他微微眯起眼，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叶昭阳的椅子在地板上发出了尖利的摩擦声。
　　他几乎是瞬间便避开了奚炎的目光，身体僵硬地颤抖了一下，搁在桌上的手五指收拢，但随即，又觉得似乎不该这样做似的，直起身来看着奚炎，道：“你说什么？”
　　奚炎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又恢复了笑意，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很面善。”
　　叶昭阳咬着牙，垂下眼帘，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没有作声。

　　奚炎觉得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难过。
　　出言试探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希望和一个藏满了讳莫如深的秘密的人朝夕相对，特别是，在那些秘密说不定或多或少还跟自己的过去有点关系的情况下。
　　叶昭阳像是个背着无数种可能的沉重过去，又像是个完全没有过去的人，他不是没有见到过这种人，但大多数都不过是一种表演，不像眼前这个人，他没有在演戏。
　　奚炎忽然后悔了。
　　为了一个完全合情合理且光明正大的举措而后悔根本不是奚炎的风格，但就像这个少年曾在那个夜晚的大巴车上勾起了他沉睡多年的好奇心一样，他现在居然为了自己刚才的话而懊恼不已。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套话，试探，装作不经意的提问，每一个细微表情的捕捉，这本应是他无比习惯的事情啊。

　　或许是这毫无理由的内疚暂时占据了奚炎的大脑，激活了他脑中落满了灰尘的“冲动”区域，他脱口而出：“你叫叶昭阳，对吗？”
　　叶昭阳疑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可以相信你吗？”
　　叶昭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想对你坦白一件事，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叶昭阳重重地点了点头，动作带着几分孩子气：“嗯。”
　　“好。”奚炎又向前坐了坐，道：“最近镇上发生的事情，你有听说吗？”
　　叶昭阳想了想：“什么事情？”
　　“那些野兽袭击伤人的事件。”
　　叶昭阳点了点头，仍然不解地看着他，像是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来。

　　奚炎深吸一口气，道：“我肩上的伤口就是昨天被野兽抓伤的。嗯……事实上，我是被派到这里来调查野兽事件的专员。”
　　“啊……”叶昭阳张大了嘴。
　　“这件事远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光靠当地警方的力量，根本无法解决。之前一直没有对你说过，抱歉，那是因为我们接到指令要尽量隐藏身份。”
　　叶昭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所以说，我根本不是来度假的，也不是什么射箭教练，安格拉小镇我还是第二次来，这房子也是托人从一个射箭运动员那里买下的。我……大概算是个特殊工作者，隶属于一个在任何对外公开的编制中都找不到的机构。”
　　奚炎说完，看了看叶昭阳的表情。
　　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特别惊讶的表现，在最初短暂的茫然过后，他显得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说法。
　　“好了，现在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关于你的秘密，但是你不说的话，我不会强迫你。”奚炎摊了摊手。
　　叶昭阳想了想，抿着唇点了点头，问：“那，是不是很危险？”
　　奚炎皱着眉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平时才叫你不要独自出门。”
　　“我是说……”叶昭阳指了指他的胳膊，那里的衣服下面还藏着昨天包扎过的伤口，“你的工作，是不是很危险？”

　　奚炎怔了一下，苦笑道：“啊，算是吧……这个不重要。总之，就是忽然想告诉你这件事，没什么了。”他伸手试了试奶瓶的温度，将牛奶推向了叶昭阳面前，“可以喝了。”
　　叶昭阳接过奶瓶来捧在手心，眼见奚炎要站起身来，忽道：“带上我。”
　　“什么？”奚炎的动作顿住了。
　　“很危险的话，带上我。”
　　“……胡说什么呢！”奚炎探身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对了，跟你说啊，就是因为咱们那辆车起火，把我随身带着这次要联系的几个同事的相关资料都葬身在里面了，所以我来这都没跟他们接上头。昨天总算跟总部联系上了，我打算今晚邀请他们来家里，你……嗯，你早点睡就好，记得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啊。”
　　叶昭阳一脸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这好歹算是转移话题成功了吧？奚炎赶紧收回手故作轻松地走出了餐厅。他感觉自己头上甚至冒出了汗水——到底为什么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会让自己几次三番这么紧张？
　　叶昭阳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开玩笑吧？但是这个人真的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天赋啊！
　　如果不是的话……
　　奚炎蹲在阿飞面前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阿飞歪着头看着自己的主人，大惑不解地汪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