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6、第 6 章

　　“哪里疼？这里吗？”奚炎紧张地碰了碰叶昭阳按在腹部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但叶昭阳却完全感觉不到这种温度。
　　叶昭阳额前已经冒出了冷汗，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我带你去医院。”奚炎当机立断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不要！”叶昭阳闻言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领，拼命摇头，“不要去。”
　　“不去怎么行？”奚炎蹙眉，“你想疼死？”
　　叶昭阳难耐地闭着双眼，冷汗成股地从前额流下，沾湿了耳边的碎发，他抓着奚炎衣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嗫嚅道：“不要去……医院。”
　　“啧。”奚炎的脚步一顿，到底还是在门边打了个转，又往回走了，“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阿飞呜咽了一声，耷拉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叶昭阳没再提出异议，手指渐渐松开了，脱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冷汗滴到了奚炎白色的衬衫上，晕染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本台讯，几日前发生在安格拉小镇南部山路上的客车自燃事件，经过警方调查，已经初步排除人工纵火的可能性。
　　对于该客车的故障排查以及操作失误的可能性调查还在进行中，不过，由于这辆客车的型号过于老旧，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停产，给调查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如果有更新一步的消息，我们会及时通报给大家。

　　上门的医师是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女人，戴着一副和她外表极不搭配的造型滑稽的粉红色镜框。
　　工作服上的名牌写着：脱脱。
　　就在奚炎认真地思考这个名字应该属于哪个民族或是国家的时候，她已经将听诊器摘了下来，掏出病历本奋笔疾书了，一面用生硬的中文吩咐道：“胃肠功能紊乱，以后不要空腹喝牛奶。”
　　奚炎连忙点头称是。
　　脱脱写了一半，用笔头抵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又补充道：“特别是凉的。”
　　奚炎继续点头答应。
　　脱脱站起身来，将病历塞到奚炎手里，又把两盒药放在了床头，努努嘴：“按照说明吃。”
　　奚炎见她像是诊断完毕了的样子，问道：“对了医生，你知不知道失眠的……”
　　被子里伸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来，啪地一下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绷带层层叠叠的触感贴着他的掌心，奚炎吞下了另一半没说完的话，用余光瞥向床上的人，叶昭阳用恳求的目光无声地看着他。
　　脱脱问：“知道什么？”
　　“呃，没什么了。谢谢，嗯……脱脱医生。”奚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名牌。
　　脱脱扶了一下那副夸张的镜框，漠然道：“我是蒙古人。不客气，再见。”
　　说罢，雷厉风行地一个转身，白大褂下缀着小碎花的长裤飘飘荡荡，脱脱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下了楼。
　　奚炎忙不迭地追上去送客。

　　傍晚的时候，丹尼给奚炎送来了新手机。
　　奚炎笑着和丹尼闲聊了片刻，便和他道了别。
　　大门在身后关上，奚炎一边走一边用快得看不清的速度拆下了手机里的通讯卡，经过茶几边时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他走到了与客厅相连的窗边，点燃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在手机上输入了一连串几乎铺满拨号屏的数字，接着，没有通讯卡的手机就这样拨出了电话。
　　电话立即接通了，对面传来悦耳的女声：“对不起，人工服务功能暂时关闭，请……”
　　“是我。”奚炎沉声道。
　　咔嗒一声，女声消失了，电话里响起了忙音。
　　这忙音持续了几秒钟，又咔嗒一声消失了，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嗨，事情我们听说了，你怎么样？”
　　“很好。我想问件事。”奚炎道。
　　“唔，知道，你的消息我们收到了。”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像是敲击键盘的声音，“名字叫叶昭阳的人倒是不少，但并没有找到二十岁上下的男性。”
　　奚炎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道：“谢了。”
　　“另外，关于你报告说丢失的资料，已经核实完毕，今晚就会传给你的。”
　　“好。”
　　一点萤火般的红光在烟头上忽明忽暗。

　　深夜。
　　伏在楼梯口的阿飞被门锁的声音惊醒了，它竖起耳朵听了片刻，欢快地跑下了楼梯，客厅里的灯随即亮了起来，奚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阿飞？”奚炎小声叫道。
　　阿飞摇了摇尾巴，刚张开嘴想叫，奚炎就赶紧冲他做了个手势：“嘘……”
　　阿飞乖乖地闭了嘴。
　　奚炎笑着指了指楼上，弯下腰摸了摸阿飞的头顶：“好孩子，别出声。”
　　他走进客厅，在茶几下面翻出了画着红十字的医药箱，脱下了外套，阿飞前爪扒上了沙发边，看见奚炎白色的衬衫已经被划破了好几处，后面还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阿飞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
　　“嘘……”奚炎又摸了摸它的头，再次叮嘱道，“别出声。”他皱了皱眉，脱下扣子已经掉了一半的衬衫，右臂上赫然几道被锐物划出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从伤口渗出。
　　阿飞将下巴搁在奚炎的大腿上，怯怯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随着他拿药的手来回晃动。
　　奚炎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止血消毒，忽然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楼梯的方向。
　　叶昭阳披着件大衣静静地站在楼梯口，他的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大衣是奚炎留在他的房间里给他穿的，那是一件自己基本上没穿过的皮衣，领口还装饰着蓬松的狐裘。这件衣服看上去略显累赘，披在叶昭阳的肩上，只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削瘦了。

　　从叶昭阳的角度，刚好看到奚炎光裸的后背。这个人的身材很好，的确是标准的运动教练模样，只是，一般的运动教练的后背也许不会像他这样布满了大大小小褐色的伤疤。
　　奚炎看到他，怔了一下，笑道：“我以为你在睡觉。”
　　叶昭阳缓步走下楼梯，并不答话。
　　奚炎低下头去，用纱布一圈圈包裹住了自己的伤口，随口问道：“身体好点了吗？”
　　叶昭阳“嗯”了一声，走到他身后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后背。
　　奚炎很快包扎好了，用剪刀剪断了纱布，开始收拾医药箱，道：“如果你还想喝牛奶的话，一会我帮你热一杯。”
　　背上突然传来粗糙的触感，奚炎回过头，叶昭阳缠着绷带的手指就落在他背上一处不显眼的疤痕上。
　　叶昭阳轻轻地摸了摸那块疤，开口道：“这个，是怎么来的？”
　　奚炎表情一滞，转过头弯腰将医药箱放回了远处，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叶昭阳的手，轻描淡写道：“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叶昭阳收回手，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再出声。
　　奚炎站起身来，拾起了沙发上的衣服，道：“去休息吧，胃病还是要养的。”
　　叶昭阳站在原地没动，眨了眨眼，道：“我还想喝。”
　　奚炎：“什么？”
　　“牛奶。”叶昭阳说，“我还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