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16、第 16 章

　　花车队从摩天轮脚下的露天广场出发，沿着游乐园外围绕场一周，最后又会回到广场上，在这里和众人狂欢到午夜。
　　穿着古老朝服的僵尸大队蹦蹦跳跳地打了头阵，僵尸们手上拿着金光闪闪的锣鼓唢呐，演奏着一首在中华大地上流传已久的庆典曲目。
　　曲子里的每一个音符都镶满了稻田里的青草香和冬去春来燕回巢的振翅声，立刻便把人带到了喜事盈门的村落田野上，在这片土地上传唱千年的农耕之歌里。
　　安格拉小镇也许是整个国度里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最深刻的地方，它会在某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将东西方传统结合到一起，也算是这里独特的魅力之一吧。
　　花车队附近终于有了些拥挤的感觉，在人群中逆流而行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有阿飞灵活无比地穿梭于人们腿间的缝隙，兴奋地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冲着奚炎叫唤。
　　逆着大部队的方向走，很快便来到了花车队的末尾，奚炎随即转了方向，跟着车队的尾巴走。

　　排在末尾的是一辆吱吱呀呀地行驶着运棺材的灵车，棺材里坐着只英俊而苍白的吸血鬼，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路边所有举着相机拍照的人。
　　有人跳上车去跟他合影，吸血鬼也僵硬地点头表示同意，依然顶着苦瓜脸看镜头。
　　“嘿，哥们，你笑一笑啊。”一个正在给他拍照的黑人说道。
　　吸血鬼配合地转向了他的镜头，顺便换了个姿势靠到棺材板上，幽幽道：“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今天可是万圣节啊！”黑人奇道。
　　“哦，那是对于你们活人来说。”吸血鬼道，“如果你也五百年不见阳光，你的心情也不会太好的。”
　　这话引来了周围一片欢笑声。
　　奚炎边笑边对叶昭阳道：“这可是他们的特长——逗笑来这里的每一位游客，这是哈皮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必备素质。”
　　叶昭阳却是一脸大惑不解，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刚才他说什么五百年不见阳光？”
　　“哦，你不知道吗？就是吸血鬼的传说啊。”
　　奚炎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番，叶昭阳才露出恍然大悟地神情，舒了口气道：“那他挺可怜的。”
　　“如果真的有吸血鬼存在的话。”奚炎耸耸肩。

　　慢悠悠的车队此时已经走到了游乐园正门，叶昭阳起初还好奇地左右环顾着，现在许是新鲜劲过了，只顾着低头走路。
　　奚炎拍了拍他的肩，轻唤了一声：“昭阳。”
　　“嗯？”叶昭阳抬头。
　　“那个……”奚炎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慢慢说道，“我总觉得你不是很开心。”
　　“啊。”叶昭阳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奚炎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其实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试着帮你解决。你……你别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刚说出口奚炎就差点在心里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
　　他记得自己平时是个很伶牙俐齿的人来着？
　　为什么现在话都说不清楚了啊！
　　他明明应该风度翩翩地使出看家本领连骗带哄地把这个人的心事套出来才对，为什么说出来显得这么畏畏缩缩的呢！
　　奚炎很懊恼。
　　叶昭阳有些惊讶，但很快收起了意外的表情，真诚地看着他道：“其实我……挺开心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叶昭阳转过身面对着奚炎，用力地点了点头，道：“真的，挺开心的……你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之后，又停了下来，那表情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淡淡的笑容，但奚炎却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
　　阿飞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们停了下来，在两人的脚边绕来绕去打着圈。
　　花车队晃晃悠悠地走远了，喧嚣的人声和音乐也随之渐渐远去，世界正在陷入一片静谧之中，路灯的温暖的光芒打在叶昭阳苍白的皮肤上。
　　奚炎觉得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迫切地想要安慰眼前这个人，但他毫无办法。
　　他缓缓伸出手去，屈起手指，用指背触到了叶昭阳微凉的脸颊。
　　叶昭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拜托你了，收起来吧。
　　这种马上就要落下泪来的表情，请你收起来吧。
　　奚炎在心里轻轻地说着，而对方好像也真的听到了，慢慢地垂下嘴角，又恢复了一脸淡然的表情，但他眼中那种泫然欲泣的情感却还停留在那里。
　　奚炎看得分明，随即，他觉得自己的手指触到了一滴水。
　　一颗水珠顺着叶昭阳的脸庞滑落，在奚炎的指节处被阻住了去路。
　　奚炎心里一惊。
　　下一刻，叶昭阳后退了半步离开了他的碰触，仰起头来看向天空。
　　奚炎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不久前还明亮如水的月光此时已无影无踪，阴郁的天空显得沉重而压抑，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有水滴落在了他的前额。
　　原来是……
　　“下雨了？”奚炎喃喃道。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天际一阵殷雷滚过。

　　“这雨看来不小。”奚炎道，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大门，“咱们赶紧回去吧。”
　　叶昭阳嗯了一声，跟着奚炎往外走，两人走了没几步，就听一阵刺啦声，周围的路灯闪了闪，接二连三地灭了。
　　奚炎怔了一下，回头望去，整个游乐园的灯光都熄灭了。
　　雨点已经开始变大了，人们抱怨的声音从四处传来。
　　巨大的摩天轮也已经停止运行，在逐渐纷乱的雨丝中，几乎无法辨清那隐没在黑夜里的巨大轮廓。
　　就在他回头张望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忽然在远处响起。那声音听得人精神一凛，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叫喊声混杂在一起，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奚炎试图分辨声音来源，很快确定了那来自于刚才花车队行进的方向。
　　他一面掏出车钥匙塞给叶昭阳，一面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很好，毫无反应。他嘱咐道：“去车里等我一下，我……”
　　“我跟你一起去。”叶昭阳反手把钥匙推回给他。
　　奚炎下意识反驳道：“不行，我只是……”
　　“我跟你一起去。”叶昭阳又说了一遍，转身一马当先地朝混乱发生的方向大步走去了。
　　奚炎连忙跟了上去，甩了甩额前被打湿的碎发，道：“别闹了昭阳，还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你不要贸然过去！”
　　“我知道。”
　　“什么？”
　　“有人死了。”
　　叶昭阳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补充道，“被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