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文学侦探》林蔚娆

3、副市长之死

　　平时所有官员都主张廉政，这位副市长也不例外。但是，谁都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也在早高峰时段出来赶路，还是跟几个建筑工人模样的人拼一辆小面包车。
　　现代传媒发达，不管出了什么乱子，都有人第一时间打新闻爆料电话，通知记者。很快，事情查清楚了，立交桥下面有个小水道里正在疏通清理，有个民工没留心，爬上来时，往里面掉了个烟头，结果近似于沼气爆炸那样，井盖就弹飞了，砸到了一辆车，双方吵起来。副市长亲自过去劝架。
　　因此，堵车那天的事情在网上转起来，还上了报纸，得到一致称颂。
　　现在，玉铁二将方向盘一转，几乎将两袋速冻水饺滑落在地上。他透过反视镜，望着闵板栗的眼睛，表情那叫一个中二：“先不说我交往的诚意吧——今天下午，那位副市长死掉了！栗子，你要帮帮忙啊。”
　　称谓就不计较了吧，无视闵板栗各种拒绝，惯于哄女孩子的他还是昵称一箩筐。
　　两人都感到诧异，闵板栗掏出手机，搜了搜副市长相关的新闻，发现他的媒体形象不错。就在今天十点，市政府的app里还更新了一条短讯，说是因为他上次调节堵车吵架事件的案例，另一位主管交通的副市长深受启发，下令调整了交通信号灯的时间长短，结果只凭借这一点，市区路况就大为改善，从火车站到市中心的车程缩短了半个小时，仅为原来的二分之一。
　　不过他到任时间不长，再搜下去，就没有更多内容了，关于交通，其他网站上也只剩下铁路的新闻，现在一切都在加速。省城到本市的火车也从原来的两个半小时，缩短到一个半小时即可到达。两篇几乎同时发的，还做了一个专题。
　　除了这一桩大新闻以外，关于他，就没其他报道。
　　“那现在到底几点发车啊？”闵板栗到底是文科生，不怎么关心生活细节，有时候看起来快要不能自理，故有此一问。
　　玉铁二说：“我早上好像听人说了一嘴，咱们这儿是九点半发车，省城那边对开。”
　　“到底为什么死了呢？”闵板栗只是胡乱点点头，思路又回到案情上面去了。
　　俩人总是掺和断案的事，因为条件得天独厚：本市最权威的法医是他们的校友，V大学医学系的学姐周坤。周坤在他们刚入学那年已经三十岁了，貌美如花，然而有次她做了个噩梦，之后就产生了心理障碍，不管自己的检验做得多详细，都是疑神疑鬼，怀疑自己判断不准确。早在闵板栗第一次帮助警方破获副指导员自杀案的时候，周坤就是到场的法医，听了她的分析，倒产生了一点信心，甚至对她产生了依赖感。以后，又遇上几次更棘手的案子，闵板栗都被玉铁二拉去现场，周坤也就习惯了俩人在身边，否则无法正视尸体了。
　　而玉铁二的舅舅，又是个很挑剔的老爷子，只信任周坤的尸检报告。
　　“有没有嫌疑人呢？”闵板栗对这个案子倒是有点兴趣，毕竟大家两次相遇，有缘分啊。
　　“有！”玉铁二生怕她不答应，连忙答话。然后他报出了可观的数字：“嫌疑人一共有四个！”
　　市委、市政府刚刚换届，上一任有人犯事，在职期间兴建的办公大楼不但超出规格，而且简直堪比美国五角大楼。现在，上头已经勒令政府人员全部迁出，“五角大楼”则作价拍卖，用来偿还政府的一部分债务。现在市里还是回到原先的七层红砖楼办公——红砖楼原有四个出口，现在只有沿江的正门和西侧走廊尽头的小门开放，后门和侧走廊尽头的小门封死了，挂了几层铁锁，锈迹斑斑，别说找不到钥匙，就算找到了，也打不开。
　　人到中年往往失眠，一般人失眠就是在外喝酒，或者在家打老婆。政府官员却不一样，他们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政绩，所以他们一到了失眠的年纪，就开始标榜勤政、熬夜加班到三四点钟，其实有时候就是跟亲信在楼里坐着，天知道是在干什么。
　　昨天夜里，两处角门和办公室外守着许多警卫员，外人不可能闯入，市长一直在办公室与秘书工作到今天上班时间。之后，他独自一个人关门小睡了一会儿。办公室里有一个小套间，里面有床——国资委有个重大决定，其他领导都参加会议去了，七楼只剩下副市长和他的秘书，以及人事科的几个人。因为当初一些偶然的因素，人事科的办公室被被安排在秘书的办公室与副市长的办公室中间。他们中间有人出来进去，可是屋子里总是保持有三四个人。这三四个人彼此不合，不会团结一致撒谎，而房门一直开着。
　　因此，任何人走近副市长的办公室，人事科都能看到他路过，秘书也不例外。
　　周坤还在犹豫中，警方的鉴定人员做出初步判断：副市长的死因是□□中毒，死亡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到十二点二十分之间，具体而言，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进餐的时候——毒物施放在佐餐的白葡萄酒里，只有玻璃酒杯和里面的残酒中检测到了毒物，盛放食物的碗碟和食物本身都没有问题。带着软木塞的开瓶器被丢进翻斗式办公桌底下的垃圾桶里，葡萄酒瓶也是。开瓶器上面只有副市长的指纹，而酒瓶本身则有副市长和三个嫌疑人的指纹。瓶子已经空了，瓶子里面和瓶口都没有检测到毒物。
　　在上午十点的时候，门卫王大爷曾经代签过一份快件，后来走到办公室门外，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副市长休息。可是他当时正好醒了，推门把快件拿进去了，当时秘书和人事科几个工作人员都在走廊里，可以互相印证。
　　十一点半，副市长的秘书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给副市长到楼后面的食堂拿午餐，并且送到办公室内，当时走廊里有好几名人事科的工作人员可以作证，直到那个时候副市长还活着。他们从门口望了一眼，看见副市长从秘书手里接过餐盘，然后秘书就走出来了——直到目击证人发现副市长已死，期间，秘书再没有走进副市长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