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余孽》无缺

41、无鞍之马

　　城门开棺验尸的事情，一两日内在整个长安传得沸沸扬扬，加上前几日羽林卫配合长安府衙以突厥犯境为由，审查登记有胡人血统者，满城胡商怕受牵连，纷纷关门闭户，有的甚至准备收拾货物离京。

　　京城百姓皆云，有大批突厥细作混入城中,连皇上身边都被安插了突厥美女；京城街坊都在交头接耳，有大批突厥杀手混入城中，见人就杀，某妇人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老公没了头；京城小儿都在说，东突厥大军已经离开京都不到百里了，晚上只要站在城头上，就能看见东突厥的将军巡营，身高一丈，三头六臂，坐骑是一只斑斓猛虎......

　　威德帝李策大怒，把长安府尹传上殿来训问，谣言因何而起，如今如何控制。

　　那长安府尹跪在御阶下，却又报告了另外两个案子，一件是离长安城门十几里路外的一个小石灰窑里发现一具男尸，那黑衣男子身侧的长刀上有我朝御用标识，后经金甲卫郝总管亲自辨尸，确认为其手下。

　　李策皱眉：谁那么大胆子，又那么高的武艺，竟敢刺杀金甲暗卫。

　　长安府尹继续汇报：“长安城外二十几里的李家村，昨夜发生一起命案，一砍柴男子这两日忽然出手豪阔，沽酒嫖宿，并声称要买地置业。今日凌晨在村头水井里发现其尸体，本来这只是一起简单的谋财害命案，但是此案有两点特殊，一是该男子与那城门抬尸案的孝子同村；二是该男子在金铺兑换过一锭二十两的官银，上有太府寺标识，郝总监认为这枚纹银来自与那位被谋害的金甲卫。”

　　大周朝的太府寺隶属于内务府，主管皇家御用的钱粮供给。

　　“这么说，这几件案子有关联？”李策说，一面瞟了郝乐志一眼。

　　郝乐志尴尬，这事他意欲隐瞒，但是这长安府尹周平因为过去的一些案子，跟他一直不对路。

　　周平回道：“正是，另外在石灰窑不远处的一条小沟中发现了一副马的鞍韂，用料考究，制作精良，非市面所能购得之物。但是那位被杀的金甲卫的坐骑，已经在一农家被找到，那农夫是在官路上发现此马奄奄一息，牵回家偷藏了起来。那匹马鞍韂俱全。臣推测沟中的那副鞍韂可能跟凶手有关。”

　　威德帝点头，问郝乐志道：“爱卿对此案可有任何见解？”

　　郝乐志支吾：“嗯，那名金甲卫武艺高强，在石灰窑中先被石灰迷了眼目，后被利器所杀。那凶器刃薄而窄，非一般的刀剑匕首。而且透胸而过，切肋骨如切豆腐，此器之锋利，天下罕有。臣正通过追踪这柄凶器来查找凶手。”

　　李策心想：查什么凶器，你派那个金甲卫去杀谁，你自己清楚。

　　但是当着文武百官面，不好直接诘问，李策吩咐周平和郝乐志互相配合，早日破案，并且，最重要的，快速止住这满京城的流言蜚语，然后宣布退朝。

　　在紫宸殿，威德帝问郝乐志和陈元哲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元哲一问三不知，郝乐志则东拉西扯，各种推诿。

　　李策大为不悦。

　　李策很清楚，这两人肯定又背着自己在干什么排斥异己的勾当，一想到东突厥犯境，大周已经连失三城，两万大军被困玉牢关，而眼前两货，一个手掌大周的全部兵权，一个号称手下武士举世无敌，却光顾着怎么以权谋私，李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家养的猫不抓老鼠，倒是专门偷自己家池塘里的鱼，那我养你们何用？

　　正在这个时候，左相姚绰匆匆的赶到了御书房：“殿下，出大事了。萧崇远父子可能已经遇难。”

　　威德帝大惊，这是几日来他最烦心的事情，本以为派出杨锦宣后，必万无一失，结果至今尚无消息传来。暗算日程，萧崇远父子应该到王屋山了才对，难道真出事了？

　　威德帝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国丈大人何处此言？来人，快赐座。”

　　威德帝横了站在一侧的陈元哲一眼，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心想：如果萧崇远父子真出了什么事，确系尔等所为，那就别怨朕不顾多年情分。

　　你以为朕是爱你或者爱你妹啊，朕最爱的永远是江山？

　　太监把锦垫给姚绰放好。

　　威德帝请自己老丈人坐下：“姚爱卿，到底出了何事？”

　　原来今天早晨，城门一开，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人群正要鱼贯而入，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蹄声来得十分怪异，密如暴雨。还没等众人反映过来，一匹高头大马从在黎明的昏暗中现出巨大的轮廓，向城门飞扑而来。

　　众人惊恐的大叫，以为要被马撞上了，不踩死也得重伤，没想到那马神骏非凡，到城门处，后蹄在地上一踏，凌空而起，从众人头顶上一跃而过。

　　门卒们拦截不及，只能目瞪口呆的眼睁睁看着它沿着大道飞驰而去。

　　众人在后面看得清楚，那马深枣红色，四蹄如雪，鞍韂全无，难道是一匹野马跑进城来了。

　　那马往皇城方向疾驰，大清早的蹄声惊动了无数人。有人见那马神骏，想出手拦截，都被那马轻易跳过。

　　那骏马从西向东一路飞奔，直跑到大明宫前，然后忽然改了方向，向皇宫侧面的大臣们的住处跑去，七拐八拐就到了一所大宅院门前，然后就用头撞门，撞了几下，见无响动，就暴躁起来，一面嘶叫，一面用马蹄用力踹门。

　　那大宅就是平西大将军萧崇远的府邸。

　　监视萧家的金甲卫都蒙了，他们在此守株待兔等萧钰回家都三四天了，萧钰踪迹全无，怎么跑来一匹光板马？

　　萧崇远五年来闭门不出，偌大的一个府邸，仆役不到十人。除了夫人陪嫁时带来的几个丫头（现在都是媳妇了）外，就管家和手下几名干粗活的男仆。三个公子连书童都没有。萧崇远自己还在后苑开了块菜地，天天下了练武场就跑去种菜养鸡沤肥，府里十天半月才出门买一次菜。

　　五年来，萧家人自己尽量不出门，又几乎没人上门，所以连个应门的门房都没有。

　　那马踢了半天门，管家才犹犹豫豫的来开门。门才开了一条缝，那马就直撞了进去，差点把管家踩死。

　　然后就是冯夫人从内庭跑出来，一看见这匹光板马，心头一凉，“咚”的往后一倒，直接昏了过去。

　　家里人七手八脚的把夫人抬进里屋，管家媳妇用力掐夫人人中，夫人醒过来了，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哭着哭着又昏了。

　　两个公子匆匆跑出去请御医，开处方，抓药，熬药，请夫人服下，手忙脚乱了整整一个早晨。

　　快中午的时候，冯夫人总算情绪有点稳定了。大公子想起来了，该去舅公家汇报一声。

　　这中间的种种细节，姚绰自然也不太清楚，只把萧钰的马自行归家的事说了一遍：“这千里良驹，最是忠主，如今鞍韂全无，自己识途归来，萧家父子定然出了意外。冯夫人已经几度晕厥......”

　　威德帝几日来的担心焦虑一下子全爆了：“陈元哲，郝乐志，你两干的好事。”

　　李策束发玉冠上的璎珞都在微微发颤，陈元哲郝乐志吓得“扑通”全跪下了。“殿下息怒，情况并非像冯夫人以为的那样。”

　　其实昨晚上彭中垣手下的另外10人也回来了，带回来的不是萧崇远的首级，而是郝乐志派出的第一批八个杀手的尸体。

　　那八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马上功夫固然不如萧崇远，但是马下单打独斗，没一个会比萧崇远差，而且还年轻力壮。

　　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八人全给萧崇远杀了，尸体每一具都出现在稀奇古怪的地方，死像狰狞，看来是被萧崇远用诡计诱入后分别击杀。

　　十人看那八具尸体的惨状，心有余悸，加上马力不济，再追也也白搭，就驮着尸体回来了。

　　昨晚上陈元哲十分恼怒，怪郝乐天办事不利，派出的全是饭桶。郝乐天一个劲的向陈元哲许诺，那萧崇远杀得了第一批，躲得开第二批，那第三批30个在王屋山下等他的杀手必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郝乐天拍着胸脯向陈元哲保证，一定把萧崇远人头拿给他下酒。

　　但现在皇上震怒，事情就不一样了，萧崇远那么厉害，第一批第二批都奈何不了他，那么第三批应该也不下话下吧。

　　至于那个萧钰嘛，尼玛的，这小子明明就躲在长安市里好不好。郝乐天都派人在萧府外守了他两天了。

　　但是这话不能明说，郝乐志支支吾吾：“皇上，您莫急，萧将军武功盖世，定然安然无恙。至于萧小将军，马回家，说明那个，人就在附近嘛......”

　　李策怀疑的看着两人：这话啥意思？

　　郝乐天无奈，只能透露点消息：“殿下，那马没鞍韂，那石灰窑旁边的沟里，有一整套的鞍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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