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余孽》无缺

111、疗伤

　　姚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中，穆武和吕和月在自己身边，王充萧绛却不见人影。

　　穆武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公子现在不要说话。”

　　穆武扭头对吕和月说：“公子醒了。你去看看丽娅，如果她醒着，你就告诉她公子醒了；如果她睡着，你别叫醒她，让她继续睡。”

　　吕和月知道穆武是支开自己，好跟姚歌说话，于是答应一声，走了开去。

　　穆武将头凑近，低声把情况告诉了姚歌：“你已经昏迷五天了，丽娅说你伤了脊梁骨，在伤好之前，不能移动，所以我们没有回拉结他们那，这里还是卡那巴峡谷，这个山洞很隐蔽，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发现咱们。”

　　“和亲团已经通过了这片峡谷，这两日估计已经到卡钱拉麦里山了。”

　　“我方伤亡不大，无论是阙支军还是牧民，都只死伤几百之众，算是大获全胜。”

　　“□□兵伤亡过半，乌孙道远战死后，他手下无心恋战，已经往史那可汗的大营方向撤退了。我们也没去追杀，任其离去。反正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对使团不利了。”

　　穆武把声音压到最低：“王充带着那些金甲暗卫去阙支还兵去了。他把鲁阳他们全当随从带走了，没有透露您受伤的消息。他把伍旷留在拉结处，让伍旷跟着萧钰陈项他们一起去罗斯川。伍旷不知道您受伤，也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让他跟着和亲团，就能把陈项彻底瞒过。”

　　姚歌勉强张口嘴唇，发音不清的说：“安排得很好。”

　　穆武说：“您不要说话，睡吧。”

　　姚歌再次醒来是两天之后，山洞中燃着篝火，穆武和吕和月正在沉睡，萧绛守在他身边，正用湿布慢慢的给他擦额头，擦脖颈。

　　萧绛见他醒来，就往他嘴里放入一条窄窄的湿棉布：“能自己吸点水么？”

　　姚歌想点头，却感觉头颈僵硬，浑身剧痛。

　　姚歌吸着湿布，萧绛却用木碗给他盛来了一碗稀粥，用木勺舀起，小心的吹凉，然后慢慢的喂他：“已经七天了，一直在给你喂参汤，虎骨汤。但是你最好还是能自己进来饮食，身体好有粮食消耗。”

　　姚歌艰难的吞咽着，将粥一口口吞下。

　　萧绛柔声说：“你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我给你动了个大手术，将腹腔里的肠子，后面的脊椎都接好了。现在内外伤都已经痊愈，连个疤都没留下，跟过去一样风流倜傥。”

　　姚歌想笑，结果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萧绛忙将他头侧到一边，免得他再被食物噎住。

　　萧绛继续给他喂粥：“骨头和里面的神经愈合会慢点，所以你现在不能移动，我已经把你腰部捆上了，等你骨骼全部长好了，你才能下地.....”

　　萧绛把一碗粥都喂完了：“七天没饮食，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你睡吧。”

　　姚歌又沉沉睡去。

　　从此后，萧绛不分昼夜的守着姚歌，给他喂食，帮他排泄，给他擦身，给他按摩。姚歌自己不能动，萧绛帮助他活动四肢，免得肌肉萎缩。

　　20多天后，王充还兵归来，姚歌已经能够起身，扶着人缓慢行走。

　　“既然能够行动了，那我们回拉结那养伤吧，那里条件好些。”王充提议道，“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体力，10月初如果我们不能启程回大周，可能难在大雪封山前过阴山。”

　　萧绛摇摇头：“估计不行，公子腰椎三个月内不能骑马，更别说这样的长途跋涉了。”

　　“那就等明年开春吧。”王充对此倒没有什么异议，“正好在山中过个冬天。我们这些年东奔西跑的，趁机放个假，帮牧民们喂马打狼，轻轻松松的过个冬。”

　　穆武将姚歌背在背上，姚歌不好意思：“我自己走行不行？”

　　王充一口回绝：“不行，太慢。”

　　穆武施展轻功，背着姚歌行走，萧绛他们骑马跟随，几个人歇歇停停，走了三天才到拉结部落。拉结给他们收拾了几顶帐篷来。

　　此时已经是9月中旬，时不时的来一场雪，牧草枯黄，足有半人高，部落正在收牧草囤口粮以过冬，姚歌已经能独自慢慢行走了，每天自己出帐篷看天高云淡，呼吸草原上新鲜凛冽的空气，心情愉快，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萧绛却笑不出来，暗暗将王充穆武一拉，三人背着姚歌悄悄说话。

　　“公子是断了脊椎，脊椎里的神经全部切断了。冰雪生肌膏能续断，所以他的脊椎骨和神经又长好了。”萧绛说，“他现在身体未曾全复，所以感觉不出来.....”

　　王充皱眉：“什么意思？他身体康复后，会怎么样？”

　　“嗯，会武功全失，也不能骑奔马，当然，骑着马慢慢走是可以的......”萧绛几乎开不出这口，但是却又非说不可，“脊椎骨断了，本来会全身瘫痪，胸部以下，完全没知觉。因为冰雪生肌膏的缘故，他神经又连上了，有感觉，能行动。但是你们知道的，续上的神经就像把两张纸用米粒粘在一起一样，联结处没那么强壮的......”

　　王充和穆武面面相觑：“那......公子如果发现，这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萧绛犹豫了一会，咬咬牙说：“另外，嗯，公子未婚是吧。他.....可能从此不能再.....”

　　王充和穆武发愣：“不能再什么？”

　　萧绛苦笑，难道一定要我把话说这么明白吗？

　　“他可能不能再跟女子亲密了。”萧绛只能把话说白。“那里由脊椎内的神经控制。我服侍他方便时，试过，他无法充血。”

　　王充跟穆武大惊，两人情不自禁跪直了：“这可怎么办？公子还没有子嗣。”

　　两人心乱如麻，如果姚歌从此不能人道，如何继承大统。

　　“不行，不行。”王充头痛欲裂，“如果他自己知道了，可能连死的心都有。”

　　穆武眉头皱紧了：“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有是有，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药物。”萧绛苦恼，当时为什么要把两只都统统用来炼丹，用一只不行么，“百年的雪蛤能续断，千年的雪蛤能使生白骨，活死人，当然不是真正的活死人，但是千年雪蛤能是骨骼肌肉重新生长。”

　　“如果能得到千年雪蛤，就能给公子重做手术，让他脊椎能的神经重新生长，就跟未断时一样。”萧绛说。

　　“但是千年雪蛤何其难得，不知道这阿尔泰山中还有没有。”萧绛说，“据陈项说大周禁中藏有一对，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连他爹都弄不到。”

　　王充却脸色一变：“大周宫中有？”

　　“只是据说。”萧绛说，“陈项也是道听途说，反正他没见过。”

　　王充脸色苍白：“不管了，我立即动身，回长安，问皇上讨要。你们在这里照顾好公子，我尽快赶回。”

　　萧绛皱眉：“怎么个尽快赶回法，再快也得等明年春天。”

　　穆武点点头：“我也听说过，禁中藏有一对千年雪蛤，是为国宝，人莫近之。只要确实有这样东西，早回晚回没关系，只要东西到手就行。”

　　穆武对王充说：“你这么直接去问皇上要肯定不行，让公子给你写一封信，把事情说清楚，再问皇上要。”

　　王充犹豫：“那这样，就得把实情告诉公子了。”

　　穆武空白着一张脸，慢慢的说：“没事，他能接受......他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王充默默的看了穆武一眼，眼神怜悯。

　　吃过晚饭后，王充端端正正跪坐在姚歌面前，东拉西扯了很久，无法真正启齿。

　　姚歌皱眉：“王兄，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王充无奈，挺身长跪，拜伏：“臣需要殿下写一封家书。”

　　姚歌大惊：“萧哥，出什么事了？”

　　王充重新坐正，几乎不敢看姚歌，把事情说了一遍。

　　姚歌嘴唇彻底失了血色，咬着牙，慢慢的说：“你不用去，禁中没有千年雪蛤。”

　　王充吃惊：“殿下？”

　　姚歌缓缓的说：“都说雪蛤能使白骨生肉，死者复生，所以母后病危时，姚老相国他，找来了一个自称能起死回生的人，然后恳请父皇赐下那对雪蛤，将它们熬成了汤药，喂母后服下，结果当夜母后崩。父皇怒而处死了那江湖骗子。”

　　姚歌抬眼看了一眼王充：“宫中已经没有千年雪蛤了，即使有，那也是骗人的玩意，根本无用。”

　　王充呆若木鸡。

　　姚歌默然良久，缓缓说道：“王兄，我给你写一封家书，你和穆叔，带着吕和月，回京去吧。丽娅她，看她自己，是想去追和亲团，还是想跟你一起回京......”

　　王充以为姚歌要自杀，吓得脸都白了：“公子。”

　　姚歌轻轻叹了口气：“没事，不用担心我。我这几日身体已经大好了，而且我......很喜欢这里......”

　　“这些年为了保命，也为了皇位，苦苦挣扎，历尽颠沛流离，如困兽犹斗，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姚歌嘴角泛起了一丝嘲笑，“我早已疲惫不堪，却又不愿放弃。这样也好，终于解脱了......丽娅说，我再过一个月就能骑马了。我想在这牧场上当个牧人，闲时，教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王充良久无语：“如果殿下此意已决，那么臣愿陪殿下在此放牧，你我君臣二人，就在此终老。”

　　“不可。”姚歌摇头，“你有定邦卫国之才，大周需要你。等萧钰他们从西突厥和亲回来，两国即起烽火，萧国公需要你回去做先锋.....”

　　“萧钰或者萧瑾皆可用，我爹不差我一个。”王充沉声说道，“但是公子您，只有我一人。臣誓死不离开殿下。”

　　姚歌一摆手：“不可，你正当壮年，国难当头之际，岂可陪我终老荒山。如果你真要陪我，好，等你北定突厥，南平岭南，再来此陪我。但是现在，我命令你回大周。我是君，你是臣，汝敢不服孤王旨意么？”

　　王充一呆：“臣不敢。”

　　姚歌闭上眼睛，挥挥手：“你去吧，孤想一人静静。”

　　王充抬眼瞥了姚歌一眼，姚歌闭目不理。

　　王充无奈，只能走了出去。

　　王充走后，姚歌一下子伏在了毡毯上，欲哭无泪，被无边无际的绝望包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