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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甲醛水溶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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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方方正就在这层,我去找他。”
“停。”柯言一把拉住我,“电话根本就没接通,他居然能和你说上话,不奇怪么?”
我愣在原地,他说得没错,我是先听到无法接通提示音,然后听到方方正的声音,这很不科学。
柯言继续说:“而且每间教室的门都锁得好好的,外面走廊就这么点地,他能躲那里去?”
闻言我灵光一闪,目光灼灼地看向柯言,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急忙打断,“想让我烧门,你不如做梦!”
我说:“你举手之劳,救下的可是一条人命。”
路以宁淡声说:“是不是人还不一定。”
政治课本上都说实践出真知,这话果然不错。
短短十几分钟,从对鬼的存在嗤之以鼻到迟疑不定,路以宁的思维就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正要夸一夸他孺子可教,突然听得一声极细的铮鸣音,头顶的格栅灯瞬间全亮,镜面铝反射着光源,将长廊刷得耀白。
我一下子不能适应强光,眼睛眯了眯,去拉左侧的柯言:“怎么回事?”
手抓了个空。
我又扭头去看右边的路以宁。
空无一人。
“柯言?路以宁?”我差点跳起来,两个大活人居然一瞬间消失了?!
而且还消失得悄无声息。
我朝两边走廊高声喊:“你们人呢?躲哪去了?”
回应我的只有电流通过镇流器时发出的嗡嗡振动声。
我边后退边说:“柯言,这个恶作剧一点都不好玩。你和路以宁快出来!”
背脊刚抵上冰冷的金属门,就听见清脆的“咔嗒”声,紧接着后背猝然一空,整个人跌进教室内,门无风自合。
我站起来去拉门,可无论怎么用劲,门脚像筑地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
我不知道路以宁去哪里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距我很近,因为我身上的力量并没有衰减。
我平时出门在外尽量不用路以宁赋予的支配力,低调行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下想不闹大动静都不行了。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贴上门,刚要催动力量强行破开门,一双手遽然勾上我的脖子向后拉扯。
有实体,有体温,不是鬼。
那我就不怕了,一个过肩摔把人甩在地上,挥拳正要落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唤说:“别打别打别打,是我,我我我。”
我硬生生刹住手:“方方正?”
教室内没开灯,窗帘紧合,只有头顶的亮窗有些许光透进来。借着狭长昏暗的光柱,我凝神仔细瞧了这人一眼,果然是他。
方方正苦着一张脸站起来,揉着肩膀说:“你一个女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躲在这里干嘛?”
“我想查一下闹鬼的事情。”
“你手机呢?”
他从口袋掏出来:“在这。”
我更气了:“为什么不回消息?”
他很委屈:“明明是你不回我消息吧。我一连给你发了好几条都没收到回复,想着你可能睡着了就没再打扰了。”
“电话怎么也不接?”
“啊?”他愣怔了一会,“我没有接到电话啊。手机没电了,你什么时候打的?”
“你什么时候没电的?”
“不记得了,好几个小时前吧。”
那几分钟前和我通话的“方方正”又是谁?
我不寒而栗,正要说话,听到外头柯言扬声喊:“柯叶,我数三声,你再躲着不出来,老子就回去了!”
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心中一喜,跳起来朝亮窗挥手:“我在这!”
柯言推了推门,没好气道:“你反锁干嘛?”
“我没反锁啊。”我说,“你让开点,我踹开它。”
脚刚抬,方方正一下子拦在门前,心急火燎地说:“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外面的人......”他低声说,“十有八九不是人。”
方方正总算误打误撞聪明一回,路以宁是支配者,柯言是他的小跟班,当然不是人。
就连我,也算不上人了。
我说:“没关系,跟我出去。”
“外面的人你认识吧?”
“认识啊。”
“那就更不能出去了。”方方正把我拉到墙角,紧张地说:“就在十分钟前,张郁和沈南君也在外面喊我。”
我一头雾水:“什么叫做更不能了?张郁和沈南君又是谁?”
“就是那两个坠楼男生的名字。”方正正说,“他们一个已经死亡,一个躺在icu,想想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种情况……”我顿了顿,严肃地说,“一般来说叫做幻听。”
“绝对不是。”方方正摇头,煞有介事地说,“这个校区前身是教会学校,有过很多源远流长已被证实的灵异传说。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关于这栋楼的。相传只要是晚上来到这里,有一定几率会听到有人喊你名字,这些人通常和你有过交集但早已逝世。可能是你出车祸死掉的朋友,也可能是你患癌去世的亲戚。这时候千万不能应声,也不能回头,一旦回应了,魂魄神识就会被勾入阴间,人就疯掉了。”
柯言把门拍得震天响:“柯叶,你里面磨磨蹭蹭搞什么名堂?”
听着催命般一声高过一声的敲门声,我陷入了两难。
方方正看我似信非信,拉着我走到教室深处,拉开窗帘,让月光照进来,然后指着一个药酒罐大小的玻璃瓶说:“你看这个。”
我凑近去,一个泡发的头颅赫然映入眼帘!
睫毛、发丝、法令纹和唇角的褶子都纤毫毕现,半阖的眼睑中,蒙了一层灰翳的眼珠子正盯着我。
单独一个脑袋我从来只见过自己的,还是第一次直面别人的,登时后退了两步。
倒不是害怕,而是诧异自习的教室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突然想到手机电筒还可以派上用场,于是打开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周围是一排排陈列架,上面摆满了浸泡着各种人体组织器官的瓶瓶罐罐。
这哪里是教室,分明是标本室。
我终于明白过来,楼内始终弥漫着的异味,与其说是甲醛味,不如说是福尔马林味更合适。
而甲醛和福尔马林,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
原来长河大学鸥江校区的7号楼,是一栋不折不扣的解剖楼。
我收回目光,指着眼前的头颅说:“所以这标本和传说有什么关系?”
方方正说:“这个头颅的原身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十几年前在这栋楼自习到半夜......”
“慢着,”我说,“是什么样一种冒险精神支撑他半夜来解剖楼自习?”
方方正说:“原先这里1-3层是教室,4-6层才是教具室。那个时候学校还没扩建,临近期末考试自习室位置紧张,很多人就会来7号楼复习。况且医学生对尸体啊标本啊都有免疫心理,根本不会觉得不自在。”
“然后呢?”
“然后早上从楼内出来就不正常了,逢人就说他母亲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母亲在他三岁时就不慎坠河淹死了。他一直举止疯癫,同学和老师们被闹得实在受不了,干脆召家长带他回去修养。他父亲来学校接他,到处找不到人,最后还是在7号楼一间教室内找到的,人已经上吊自杀了。学校出于人道主义和息事宁人的想法赔了一大笔钱,家属也开明地捐赠了遗体,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但其实上建校以来疯掉的学生,不止他一个。”
我说:“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恐怖传闻的?”
方方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除了搞计算机,我平时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异闻怪事。”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动静了,我说:“这门只能进不能出,也有什么传说吗?”
“哦,这倒没有。”方方正慢吞吞地说:“我怕保安推门进来巡查,就在门后抵了一把防爆钢叉。”
我:“......”
我踹了他一脚:“你不早说!”
方方正无辜地说:“你也没问啊......”
既然不是闹鬼,这就好办了。我快步走到门后,不顾方方正的大呼小叫,摸到钢叉移开,顺利打开了门。
站在敞亮灯光下的柯言和路以宁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我说:“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柯言比我还莫名其妙:“我还要问你呢!”
我正要说话,他突然正色道:“喂,姓方的是不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对啊。”
“马桶盖发型?”
“韩式厚刘海。”
他神情凝重起来:“眼睛下有颗媒婆痣?”
“泪痣。”
“我找到方方正了。”
“真巧,我也找到了。”
“你也看到了?”
我指了指身后黑洞洞的教室:“在里面。”
柯言楞了楞:“什么?”
我扭头喊了声,没回应,摊手说:“他胆子太小,不肯出来。”
柯言高声道:“不可能。”
“骗你是小狗。”
“之前你突然消失,我到处找你,结果在安全出口那找到了方方正,就在征兵宣传立牌后面,我们之前都给忽略过去了。”
“胡说八道。”
“你不信问路以宁,他也看到了。”柯言急道:“我会骗你,路以宁总不会骗你吧?”
我看向路以宁。
相比柯言,路以宁神色淡然得多:“看到了,只剩下半截身子。”
“半截身子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柯言捂着嘴干呕了一声,“血肉模糊,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我们赶紧走吧。”
我脑子轰然炸开,手脚发麻地说:“我,我刚刚......还和他在教室里说话呢。”
柯言说:“瞎扯吧你就。”掌心托起一团火就往教室走,边走边说,“还能有两个方方正不成?”
只半秒,他便迅速退出来,咳了咳,对我招手:“来,你去安全出口那辨认一下是不是方正正。”
我说:“方方正。”
柯言不耐烦地挥手:“管他方啊圆啊的。”
我翻了个白眼,踢踢门槛:“方方正,别躲了,出来证明你还活着。”
良久,无人回应。周遭静得连针落地都听得见。
我脸色一变,拽着柯言冲进教室,陈列架整齐矗立着,窗户没有拉开的痕迹,人却凭空消失了。
柯言手捂着眼睛,从指缝往外看,说:“你看看,哪有人?你成心编故事吓老子是吧?”
我顾不上回答,恍恍惚惚地往外走。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邪门了,到底是我记忆出现偏差,还是幻觉作祟?
或者说,打从我握着手机等方方正回消息睡着那刻起,此后所有经历便都是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甲醛水溶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