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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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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如约而至。
和往年一样,这个年依旧过得乏善可陈,不过也略有一点点区别——以前每年春节,爸妈都会琢磨我跟关韶阳的婚事;今年对象改了,变成了黄兆辉。
要说黄兆辉这人也真是有意思,送钻石手镯被我拒绝,就换了礼物送到我家里。有钱真是开心,随随便便出手就那么大方,那盆菜里的卤鹅膀真是好吃到令人泪流满面,我实在是舍不得退还给他。
年夜饭上,爸妈跟我严肃交谈,“你到底怎么想?”
我一边啃鹅膀一边毫无愧色的说:“我对他没感觉呀。”
妈妈白我一眼,“要感觉有什么用,再好的感觉以后都会变成没有感觉,关键是要看条件,更要看对你好不好,我觉得他对你还是很认真的,家里条件也没的说,唯一不好的就是带着个小孩,还是个儿子……你结婚后肯定要立刻生小孩的,这样就会很麻烦。”
我狂撇嘴。正反两面的话都被妈妈一个人讲去了,我还有啥好说的。
爸爸很不情愿,“我觉得不好,珊珊蛮好的大姑娘,怎么能去给人家当后妈?”
最后妈妈做决定:“那还是再看看吧。”忽而又问我,“最近除了这个‘黄’,你还跟谁约会吗?”
我一愣,“没有没有。”
然而零点一到,还是忍不住盯着手机看,可惜那么多拜年短信进来,却没有一条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虽然早就预判不会有问候,可潜意识里还是期待,有期待就会有落空。
我把手机给关了。
从年初二起,爸妈开始走亲戚,我不耐烦去,我妈略有不满,时常嘟哝,“难得放假,就应该打扮得漂亮点出去逛街约会,天天窝在家里做什么!”
我只当耳旁风。
每天都有朋友约我聚会,吃饭、逛街、泡吧、K歌……春节假期,大家都无所事事,又有年终奖在手,不花掉一点都不开心。然而我统统都拒绝,有什么意思,我没有什么值得分享,更没有聆听的欲望。
现在的我,没有工作、没有爱情,聚会不适合我。
人只有在过得好的时候才会想起呼朋唤友,吃好的,吃给你们看;穿好的,穿给你们看;看我过得多么好,你们是否羡慕?
其实别人根本不Care。
年初四,我有些感冒的前兆,头晕晕的,喝了包板蓝根冲剂,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百无聊赖的上网,看到很多帖子在议论情人节怎么过,这才陡然发觉,原来明天就是二月十四。
我对情人节没什么好印象。
我就是在上一个情人节发现杜薇和关韶阳有一腿的,那天晚上,我和关韶阳照惯例吃烛光晚餐,他当中去洗手间,忽然有短信进来,我拿起来看,发觉是杜薇发来的,内容是:“明天你陪我去医院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关韶阳面对这条短信,自然是找不到任何搪塞的借口,于是如实招供,当时我怒不可遏,若不是关韶阳抱住我,我几乎当场掀了西餐厅的桌子。
都是浮云。
我看到网上那些浓情蜜意的帖子,忽然就有了表达欲,便打开文档写:“当初,瓦伦丁被投入监狱,因为他治好了典狱长女儿的眼睛,从此那姑娘就爱上了他,后来瓦伦丁被乱棍打死,他的祭日2月14就是圣瓦伦丁节=情人节……这个典故的含义是:A 爱情只存在于盲目的姑娘心中; B 乱棍打死拆散鸳鸯才是这个节日的精髓……”
洋洋洒洒一大篇,写完就发出去挂在网上——让我来恶心恶心你们这些情侣吧,我得意的笑一笑,跟着就是一个巨大的喷嚏打出来。
喷嚏这种东西,一旦开打,便怎么也刹不住,仿佛有人用羽毛再捅我的鼻孔,一个接着一个,连脑袋都嗡嗡作响。
鞭炮也响得震耳欲聋。
这是上海的风俗,当然不是为了庆祝情人节,而是为了迎财神,情人怎么能跟财神比?情人只会花钱。
黄兆辉给我打电话,“明天有空吗?”云淡风轻。
“我感冒了。”说话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这么不巧,本想约你去听新年音乐会。”
我又是一个喷嚏打出来以资证明……“对不起,你看我这个样子,我怕指挥会杀了我!”
“哈哈,真让人担心,”他笑起来,“你好好保重。”
他不是真的担心。我明白。
这个男人对我有兴趣,喜欢我,觉得我够资格当他的另一半,愿意花点心思追一追,仅此而已。
或许,对他来说,愿意花心思就已经很不容易,很给我面子了。
或许,他已经觉得我矫情了也未可知。
我耸耸肩,把手机丢到一边。
窗外又开始下雪,我双手捧着面纸盒,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觉得自己再一次看透世情。
我想起罗莲,除夕夜她给我发短信,说“can’t be better”,“不能更好了”,想来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我又想起费城,他应该在美国过年,十二小时的时差和一个太平洋,我和他时间空间都有距离。
我怀着一腔怨念在昏昏沉沉中睡去,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
“罗莲,怎么了?”
“我爸一大早把史密斯叫出去了!”罗莲的声音简直失魂落魄。
“叫出去就叫出去呗,史密斯要娶你爸的女儿,你爸当然要跟他好好谈谈,你慌什么!”
“你不知道我爸那人……我怕他们一个说不好……”
“史密斯又不是什么毛头小伙,他也是老江湖了,”我看看钟,已经九点半了,“这样吧,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罗莲报了个地址。
我飞快的起床洗漱,换上一件长到脚踝的羽绒服,头发胡乱绑个马尾。
妈妈看见我终于要出门真是兴奋不已,“怎么也不化妆?时间来得及就去把头发吹一下,要不换件白色大衣吧?你穿白色好看!”又问我,“跟谁约会?”
“罗莲!”
我妈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情人节两个小姑娘约什么会!”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年初五上午的咖啡馆里居然坐满了人。
我在角落里找到罗莲,几天不见,她明显瘦了一圈,黑色绸缎一样的长发衬着下颌尖尖,倒是越发漂亮了,就是眼睛有点肿,显然是睡眠不足。
“他们就在隔壁!”罗莲指了指她身后的墙,“我悄悄跟在后面的。”
我张大嘴,“你神经了吧?你以为你是间谍?”
她伸出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比划,“已经聊了一个小时了!”
果然是神经了!
我扬手点了个大份的总汇三明治外加一份鲜奶,一边没好气的问:“你慌什么,不是说‘can’t be better’吗?”
“是啊,之前都很好,我们一起吃的年夜饭,我妈还给他夹菜了。”
“你们俩住一起?”
“没有,年三十晚上我住本来的卧室,他住客房;年初一下午他回酒店的,我还是在家,昨晚上我住到他那边去,今天一大早就被我爸电话打醒,差点心脏病都吓出来,”罗莲噘着嘴,“他也很恼火。”
这么冷的早晨被从温柔乡里叫醒了去谈心,也难怪史密斯不高兴。
“你叫他别恼火,岳父大人要跟他聊天,还不得赶紧屁颠屁颠的去!”
“什么岳父大人,平时都不管我的,现在倒是瞎起劲!”
“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边啃三明治边教育她,“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儿,你爸再怎么不管你,终身大事总是要管的。”
“你说我爸会跟史密斯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看他是否有资格照顾你呗,”我大口喝鲜奶,“别担心,不是说年夜饭都吃得很好么?那显然已经过关了,今天估计是聊些别的,什么‘你要是对我女儿不好,我就杀你全家’诸如此类,两个男人的对话,很热血的!”
“真的?”
“真的!”
我从未见过罗莲这个样子,患得患失。爱情是一种病,没药可治,全靠自愈。我想到费城……不能想,一想就难过,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
我甩甩头,把盘子推过去,“吃点吧,别跟自己过不去。”
罗莲刚啃了半口三明治,鬼使神差般摸出手机来打,“喂?怎么样啊?谈好了?”
我叹口气。
“什么?!”罗莲“豁”的站起来,冲着手机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整间餐厅的人都回转头来看我们。
我连忙伸手去拽罗莲,“喂,喂……”
罗莲也在“喂”,并且比我“喂”得更急促,更大声,最后像是被突然溺毙在水里似的戛然而止。
她站在那里,手机依旧停在耳侧,嘴巴微微张着,两只眼睛却在发直。
我吓坏了,连忙绕过去搂住她,“怎么啦?”
“他……他……”她的上牙和下牙都打起架,发出“得得得”的声响,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他要跟我分手!”
“为什么?”
我脱口而出后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傻,罗莲怎么会知道,她和我一样想不通。
“我要去找他!”她拔腿就往外跑。
我用神一样的速度往桌上扔了两百块钱,大吼一声“钱在桌上”,拿起我和罗莲的包就跟着往楼下冲。
隔壁餐厅已然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