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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惨烈的秀恩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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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正搜肠刮肚的找理由拒绝,就接到班长电话,我与班长的交情很不错,她知道我的很多事。
班长说,你要来,你不但应该来,还应该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有什么呢?难道你就因为关韶阳和杜薇,从此就和全班同学断绝关系么?那你也未免太抬举他们了!
班长一直是个极睿智的人,这从她大学连任四年系学生会主席的成绩就可见一斑,眼下她在法院工作,她老公是律师,并且已经做到了合伙人的位置,两人有个三岁的儿子,家庭事业都成功,简直是人类的楷模。
我被班长说服了。
她说的有道理,我总不能因为他俩,就自绝于人民。
***
我对着落地镜穿衣打扮。
原本我想穿那件一字领的白色紧身洋装,外面搭配白色毛领大衣,再化一个动用了粉色腮红的妆,搭配我微微卷曲的深栗色长发,看起来相当有女人味。
然而我盯着镜中人凝神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精心捯饬过,武装到牙齿的,不是为了捍卫,就是为了攻击,用力过猛,反而显得可怜。
最后我决定穿件简单的套头毛衣加黑色羽绒服,下面踩条窄管牛仔裤加球鞋,腮红也擦去一半,以一种举重若轻的姿态踏上征途。
车子开到半路时,我冷不丁的想,这样故意不打扮,是不是越发落了下乘?
算了,爱谁谁。
聚会的地点订在一家温泉酒店,离市区开车一个小时的距离,依山傍水,很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我迟到了半小时,包厢里已经挤的满满当当,那么多人,男男女女,杜薇不在,我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的关韶阳,顿时虎躯一震。
关韶阳穿的也是套头毛衣,黄灰相间的菱形格子,和我羽绒服里那件一模一样。
我活这么大,除了读书时穿的校服,这是头一次跟人撞衫,对象还是前男友!
这可如何是好。
我呆呆的看着关韶阳,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对,他的表情慢慢变得朦胧起来,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废话,“你来了。”
这时班长扑了过来,直接站到我的面前,把我和关韶阳的视线连接给挡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谈笑风生的道:“你这家伙,居然敢迟到,一会儿喝酒自觉点……来,把外套脱了我给你挂起来……呃!”
她如果只是说话也就罢了,问题是她太热情了,一边说还一边脱我的羽绒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格子毛衣大白于众人眼前。
班长愣住了。
我想死的心都有!
班长低声问我:“你们这是搞什么鬼?”
我恨不得跪下来发誓,“我哪儿知道他会穿这件?”说完我就知道说错话了。
果然班长笑了笑,说你也真是稀里糊涂的,既然分手了,这种情侣装就该直接扔垃圾桶,现在你看看!
我带着哭腔说这真不是情侣装,这是我月初打折买的啊。
我和班长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大家伙儿全都来跟我打招呼了。然后在所难免的——“哎哟,情侣装哦!”
“当众秀恩爱呀苏三,那你跟韶阳应该携手出现才对,怎么一前一后?”
“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
我和关韶阳分手这件事,发生还不到半年,所以大部分老同学并不知情。在我来之前的预想里,只要大家看到关韶阳和杜薇在一起,那就该什么都明了,省得我多费口舌。谁知道事情会乌龙到这个地步,杜薇并不在包厢里,而我和关韶阳居然穿了件一模一样的毛衣!
不过这也难怪,自从我和关韶阳恋爱起,他的一身行头就全是我拿主意,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连一双袜子里都包含我的心血。我记得当初还是我对他说的,说他这样的白面书生,最适合走英伦绅士风,不管是格子还是条纹,都显得特别有范儿。
所以他就一直走这个路线,就算我们已经分手,但习惯这种东西,总是比爱情要顽固的多。
显然,杜薇还没来得及接管他的衣橱。
这女人跑哪里去了?
我来不及思考什么,因为坐在关韶阳旁边的人已经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我骑虎难下的被安排在了关韶阳的身边。
关韶阳在我耳边低声道:“好巧。”
我微笑着回他:“巧你妹!”
他也不以为忤,反而殷勤的问我,“还是喝菊普?”
我继续微笑,“嗯”了一声。
他一边倒茶一边絮叨,“你的胃不好,还是少喝点菊普才对,有热的当归红枣茶,我给你叫一壶?”
我淡淡的,“当归红枣茶适合孕妇,我用不着。”
关韶阳立刻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瘪了。
我隐隐觉得有些痛快。
关韶阳停当了一会儿,忽的又说:“找机会,我们谈一谈?”
我瞥他一眼,“有什么好谈的。”
“我和杜薇已经……”
“打住!”我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儿,“如果你不想让我当众翻脸,就不要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你不是说你是男人要负责任么,那你就去负责任吧。”
“三三……”
“闭嘴。”
我看见他那种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心里就一阵阵的厌烦——既厌烦他,又厌烦我自己。
这样软弱一个人,我当初为什么会爱上他?
最可恶的是,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会觉得难受?
我不想再跟关韶阳说话,低着头一口口喝茶,菊花普洱,苦苦的,舌尖有微微的涩,一如我此刻心情。
班长正和几个女同学围在一起嘀嘀咕咕,我看到她们时不时偷眼瞄我,心想估计是班长再替我说故事了。班长的立场我很清楚,杜薇名节不保。
然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幽幽的想。
悲哀的是,不管杜薇的行径如何不堪,可她才是关韶阳的正牌女友,我只是前任。她抢了我的男朋友,她是胜利方。
更悲哀的是,不管这件事过去多久,哪怕未来我嫁的人是希腊船王,但在我们三个人的故事里,她还是胜利方。
我想不出怎样才能摆脱这些毫无道理的困扰。
或许是因为,这些困扰,还在继续困扰我。
我瞥了眼关韶阳的毛衣,懊恼的想,当初要是把他打扮的像个刚下班的矿工该多好。
班长的小范围传播效率并不高,有个长期脱离群众的家伙瞎起哄说:“苏三,你和韶阳干嘛连话都不说的,是不是因为老夫老妻,所以左手摸右手彼此没兴趣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
我端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嘴唇抿成一条细缝。
班长忽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来来来,我们来合影。”企图帮我蒙混过关。
这世间不开眼的人真是很多,又有人喊一嗓子:“人不齐啊,杜薇还没来!”
班长立刻道:“等她到了再拍一张就是了!”
和大学里一样,我们听党的话跟班长走,于是都挤挤挨挨的站起来排位置,那么小的包厢,足足二十几号人的规模,让手持相机的服务生十分为难,不停的指挥我们“往当中靠”、“穿红衣服的脸被挡住了”,诸如此类。我原本和女生们站在一起,谁知服务生自作主张——他一把把关韶阳从最旁边拉出来,又毅然决然的塞到了我的身边!
服务生对了一会儿焦,嚷道:“当中那位小姐,头发遮住眼睛了。”
我连忙抚了一下眼睛。
“不是这只!”服务生呱呱乱叫。
“这边,”关韶阳侧过身,帮我将头发抚到后面,“好了。”
我本来想躲开的,然而他的手指触到我皮肤的时候,一股难言的酸楚刹那间弥漫开来,我开始觉得眼前有些雾气氤氲。
我想起那年高中毕业拍集体照亦是如此,关韶阳替我抚去脸上碎发。那时候我们刚刚挑明恋爱关系,两人做什么都坦坦荡荡,太阳底下,全是幸福欢喜。
我和关韶阳,我们在一起多年,即便现在分开,理智和情感上我都抗拒他、甚至憎恶他;他也有了新的女友,心理和身体全都背叛了我。可在我们内心的最深处却依旧有一根连在一起的弦,念念不忘,固执得不肯断了连接。
服务生喊,“一、二……!”
“你们在拍照?”
所有的视线齐刷刷转了方向,全部集中到站在包厢门口的人身上。
杜薇站在那里,酒红色及膝款羊绒大衣、深黑色的围巾、黑色的皮手套,长发绾成一个发髻。已经是豪门少奶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