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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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龙对宁氏兄弟二人而言，是一个永远不会也不可能忘记的名字。
这个田龙，是司空家主的至交好友，不过要加个过去时，是前·至交好友。
因为他已经死了。
对于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和绝大多数事，死亡意味着了结。但是对于宁氏兄弟，田龙之死，只能让他们不痛快。
宁氏兄弟唯一达成共识的地方，便是合兄弟之力，报父亲杀身之仇。
而正是田龙，将宁奉天身为四象宫前客卿且身处司空府的事情捅了出去，引来那些自诩是“正义之士”的人围攻，导致宁奉天身死！
如此大仇未报，罪魁祸首之一的田龙便早一步去了西天，让人怎能不为没有将其亲手杀死而扼腕叹息！
现如今，却是听到了那“死去多年”的田龙的消息，宁知文面上显露出三分兴奋，三分阴沉，三分杀意。然而他眸中那一分狐疑未退，盯着宁知武：“你是如何得知？”
宁知武坦然回视：“是我听大公子所说。”
这句话里半分假都没搀，偏偏又不是那么回事。宁知文如宁知武所想，只以为是司空歫主动知会他，哼了一声：“他视你如肱骨，自然什么都告诉你，也不管这事儿让没让司空家丢面子。”
宁知武但笑不语。
宁知文摸了摸腰间短刀，又从一边取过长剑在身上佩好，见宁知武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最后一道菜，心头火起——或者不如说心火烧得更旺，硬邦邦地问道：“那田龙在哪里落脚？”
宁知武将口中食物细细咀嚼了吞咽下去，这才笑着答道：“怕是连连大公子都不知道呢，我又从哪里去知晓？”
后槽牙不自觉地再次咬紧，宁知文逼视着他：“在哪个方向，你总知晓吧？若是你当真一问三不知——”
“南郊。”
宁知武打断了他，面上笑意半分未减，“大公子说，田龙出现在历城南郊。”
他已经吃完了晚膳，正取了帕子细细地擦着手，将指缝里每一点污渍都擦过了，这才起身。用膳时长剑被他放在手边，此时又被系回腰间，连着一大袋暗器。
宁知文看着那些暗器，神情不愉。暗器偷袭不过是小道，为父报仇更是应当光明正大，方才不失本意。只是在他说些什么前，宁知文已然笑吟吟开口：“我自然明白哥哥的心思，只是十年前田龙能从司空家手中脱身，想必也有些手段，不得不防。”
宁知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在理，神情阴郁，见他取了一幅卷轴便朝外走去，只得默默跟上。
二人的行动光明正大，没有避着任何人，甚至出门时宁知武还和侍卫首领打了个招呼，自然也就无人想到，这二人去做的事，是司空家主最不愿他们去做的事，同时也是最希望他们去做的事。
不到盏茶的时间，司空狄便收到消息：“家主，宁氏二位公子朝着南郊去了。”
司空狄微笑颔首：“虽说阿岠太过信重阿武一些，这次的事情却做得漂亮。只愿他今后知道教训，用人更加谨慎些。”
暗卫接着低声道：“大公子并未将事情告诉宁小公子。”
“嗯？”司空狄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却没有料到当真如此，“看来宁家这两个崽子的心也野了啊……”
暗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司空歧笑意不减，只是平白多了几分狰狞之色：“传消息给阿秀，让她动作麻利些……只能可惜这两个好孩子了。”
“您是否见过和这画像长相相似的人？看上去应当较画像更苍老些。”在找到田龙落脚之处前，他们也只有这么一个笨办法——举着田龙的画像四处询问，宁知武还得不时地补上两句：“十年前我家受了恩人大恩，非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听说恩人这些日子在这里出现过，便想着找到恩人报答大恩。”
郊外客栈中的人倒多是信了他的鬼话，只是纷纷答说没有见过，又劝兄弟二人不要气馁，总有再见恩人的一日，何况二人过得好已是未负恩人施以援手。
只有一名刀客咦了一声道：“我仿佛是见过这人，只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满面沟壑，实在是不敢确认。”
宁知文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没有让激起的杀意透过皮囊传出去，宁知武却已露出热切之色，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刀客：“果真？请问大侠是在哪里见到我这位恩人？”
刀客略一回想便肯定地道：“是再往南边走，山底下的姚家村。”
宁知武心头敞亮。那姚家村所傍之山，常年瘴雾缭绕，除了山上山脚住的苗人，无人知晓何时是瘴、何时是雾，误入之人，多有断送了性命的。而那姚家村，若是他料想得不错，应为“苗家村”，里面住的，全是做汉人打扮的苗人。难怪形似田龙之人出现在远郊，司空家都能迅速得到消息，怕是姚家村之人将消息传给了苗阿秀，再让司空狄知晓了。
如此说来，司空家的动作必然迅速，他们必须要快些行事。
他当下朝那刀客抱拳行礼：“多谢这位大侠为我兄弟指明方向，待得回转，必携好酒以飨！”
那刀客也是个爽快人，哈哈一笑：“事不宜迟，二位小兄弟快去快回，我在此恭候小兄弟的好酒！”
宁知武也不再多言，稍一拱手，便携宁知文全速朝姚家村前行。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的光晕已然转暗。
宁氏兄弟进了姚家村，向村中人打听这两日可有村人留下外来人借宿。宁知武驾轻就熟地把报恩的故事重复了一遍，村人便指着村尾一户人家，笑着说：“真是有心的孩子，那里本有一处闲置多年的屋子，我们看他落魄得可怜，便给他住了。去吧，你们的恩人见到你们，必然高兴得很。”
这村人的汉话说得极好，换个人来听都听不出破绽，只是宁知武和苗阿秀打过几次交道，熟知她与汉人说得不太一样的几个字腔，与这村人所说一般无二。
那是苗人改不掉的，苗语的腔调。
宁知武含笑道了谢，便“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位“恩人”了。
敲门数下，却没有回应。
边上一户人家从窗户探出头来，大概是没想到还有人来找那落魄之人，惊奇之下不在意地道：“直接推门进去便是了，我们这里的门都是没有门闩的。”
宁知武谢过他，推门进去。
屋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是潮湿和腐臭发酵的味道。除此以外，屋里还有着一股沉沉死气，虽说合上了村人所说的“闲置多年”，但也不像是有个人待过的样子。
避开地上的蛇虫鼠蚁，宁知武朝屋内走去。宁知文就没有他那么谨慎，虽然浑身紧绷却没有注意脚下，只径直朝里走。待得掀开里屋的门帘，便见一个瘦不成人形的人脸朝下趴在地上，没有听到呼吸和心跳，显而易见是已经死了。
宁知武上前，弯腰将他翻了过来。
他看到了一张痛苦扭曲的脸。
那张脸满是污垢，皱纹横生，皮包骨头，活像七老八十的老乞丐。但是那脸型眉形，那双三角眼，那鹰钩鼻，那鼻翼上缺的一块肉，还有那隐藏在发间的一颗痣，都和田龙一模一样。
是死了的田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