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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西门已经近在眼前,焦平可以看见,对方的首领正立在军阵之后,雪白的甲胄点尘不染,她的容貌虽然半被头盔遮挡,露出的部分依然能看出清水芙蓉般秀丽的轮廓。

      焦平忽然感到一丝寒气,对方神情镇定的注视着他,秋水般的目光中流露出异常的自信,似乎在她眼中,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必须杀了她,否则自己将功亏一篑。焦平的一个念头还未转弯,身下的战马忽然长嘶一声立起,几乎将他摔下马去。

      焦平死命拉紧缰绳,终于勉强控制住了发疯的坐骑,但他的手下就没这般好的身手和运气了——有些士卒被拖着跑远,脸上蹭的全是血,鼻子嘴都被磨平,还有些人被掀下马后,又接连挨了不少踩踏,当场呜呼哀哉。

      “贱人!”焦平怒吼,由于踩中了地面上的铁蒺藜,他的队伍开始慌乱,身后的战力顷刻由五百减到了四百,而对方的人马丝毫未损——为首的少女正轻蔑的笑着,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和莽撞。

      焦平全力向城门冲去,头上却传来隆隆的滚动声,他的亲兵们惊恐的叫喊了起来,地面上,有许多投影正在飞速的由小变大。

      巨石不断从城楼上滚落,在地上砸出无数深坑,极好的阻断了神威军前进的势头,可焦平到底是池小迟的弟子,千钧一发间,他将粗壮的身躯缩到马腹之下,幸运的躲过了滚石的攻击,然后贴着地面,在坠石的间隙中穿梭,最后竟然真的闯到了元孟冬的军阵前。

      擒贼先擒王。
      焦平猛的飞身而起,双手握刀,右脚在骑兵的长矛上借力踏过,携势重重斩向元孟冬的头颅。
      空气蓦地有些凉。

      眼前雪树似的人影忽然晃动了起来,像一缕轻烟般倏然掠出,她手中同样有刀,是军队中最为普遍的制式长刀,锋利的刀刃映出敌人的眉眼,弹指间连续击出十数次。

      兵刃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元孟冬每一次都准确击在焦平的刀背上,在空中留下虚影,后者感到手中兵刃变得越来越滞重,他的虎口崩开,皮肤中渗出鲜血,手臂酸麻的几乎难以挥动。

      焦平再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年纪比他弟弟更小的少女会有如此高的武功,然而现实由不得人后悔,他丹田中真气已经变浊,大刀脱手而去,和主人先后坠地。

      他正好落在元孟冬的骑兵阵中,像是投入湖水的石头,骑兵霎时如波浪般向四面散开,绕着圆心整齐的排列,然后同时挥动手中的长矛向猎物刺去,在焦平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片密如蛛网般的长杆彼此交错,朝自己当头盖下。

      他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带着铁甲的双臂举过头顶,向敌人的长矛砸去——如今齐国官兵手中的战矛,只有矛尖是用精铁铸造,而长杆则是木质,被巨力一撞便摇动起来,焦平居然真的抗住了上方的攻击。

      元孟冬扬眉,正欲上前补刀,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正值夏花繁郁的好时节,空气中偶有香气浮动本是极正常的事情,但这种若有若无的檀烟气息,是否依旧太奇怪了一些?

      檀香中掺杂着沉腻的甜意,电光火石之间,元孟冬本来直指焦平的一刀在中途突然转向,闪出错纵的弧形雪光,向右侧劈去。

      这一刀并未落空,却也没有砍中实体的感觉,刀身仿佛被浓稠的浆糊裹住,元孟冬一刀用老,真气破开阻隔的瞬间,竟有种将空气撕碎的错觉。

      刀光收回她手中,倒悬在身侧,而之前安放着俘虏的位置上,散落着几圈绳子和粗布制的外衫,仿佛是金蝉退壳后的遗蜕。

      城楼上的巨石仍然在不断滚落,沉重的撞击声雨点般密集的传来,在元孟冬身前,不知何时竟多出两个人来。

      右侧的人浑身包裹在黑色的外袍中,这种外袍的质地极轻极薄,并不像寻常见到的斗篷那样宽大,反而贴着人的身体,旁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轻而易举的从布料的遮盖下,窥探到对方修长匀称的躯体。

      而左侧的人却与他并不相同。

      这是一个普通中年男子,麻布的军服下是一身普通的农夫装,手中拎着普通的斧头,五官虽然因为易容物的涂抹而显得平淡,却依旧能看出比寻常人更深一些的轮廓,他的个头比右边的人略矮一些,身躯却更加粗壮。

      风在缓缓的流动,天色越来越黯淡,元孟冬借着火光向骑兵队做了个手势——继续攻击神威军,不要理会自己这边。

      原先联系紧密的军阵被人为分割成两片,一方杀声浓烈,刀枪突出,血肉飞溅,而另一方,却平静的叫人不安。

      ……

      焦平已经受了伤,他的背上多了刺穿的伤口,手臂上嵌着一个断裂的矛尖,鲜血不断的滴落。他的头盔已经掉了,毛发乱蓬蓬的竖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凶狠的盯着围攻自己的骑兵。

      数支长矛再次朝他刺了过来,焦平怒吼一声,猛的加速向前冲去,双手紧紧抓住其中一支长矛的木杆,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骑士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骑士刚刚落地,焦平便替代他伏上了马背,他在坐骑身上狠狠刺了一击,受伤的战马哀鸣着,不由自主的撒开蹄子狂奔了出去。

      一刀凛冽的刀光向他飞去,却在中途就被强硬的打断,左边突出一柄斧头,重重砍在她的刀刃上,互相留下一块微小的缺口,而右侧的黑衣人也同时掠出,自薄布中伸出一双秀美纤长的手,用分花拂柳般的优美姿态,按向元孟冬胸腹。

      那种奇特的粘稠感再次出现,元孟冬催动丹田中的真气,刀气瞬间大盛,在空气中发出隐约的呼啸声,将这种古怪的感觉第二次搅成粉末,半空中,三条人影一触即分,各自飘然退回原先的位置。

      在黑衣人停手的瞬间,那种令人难受的粘稠感便消失了,三人彼此相距极远,各自凝神戒备。

      元孟冬看着两名对手,心中明白过来,他们虽然都和自己作对,但二人并非同伙,之前闻到的气息中,檀来自黑衣人,他站立的姿态格外端严,兼具古朴和阴柔两种特征,身法轻盈,一尘不染,在决定动手的瞬间就从麻布衣衫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仿佛是侍奉神明的僧侣,对洁净有着严格的要求。

      而烟气则是从斧头男子的身上发出的,他给人的感觉更加世俗,似乎在出发前,还不忘给自己崇拜的偶像供奉了香烛,才染上了这些沉腻的气味。

      “散花掌。”元孟冬的声音像是在轻叹,她笃定的看着黑衣人,微笑道,“楚巫?”

      “是。”黑衣之下传来温柔的回答,属于男性的声音格外缥缈,字句之间带着特殊的韵律感,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从天边吹来的风声。

      元孟冬又将目光转向拎着斧头的男子,不等她发问,对方便主动开口了。

      “无门无派,无名小卒。”他的官话说的纯熟,但在转换之间,却流露出微弱的生硬。

      既然对方不肯表明身份,元孟冬也暂时不去理会,只对面前的楚巫笑道:“尊驾身为世外之人,为何不在郢都侍奉神明,反而千里跋涉,来我大齐境内生事?”

      “不经红尘历练,怎能真正做到超脱。”黑衣人声音舒缓而平静,他柔和道,“殿下性格洒脱,亦非俗世品格,却为何不愿待在君子城中,反而要学长宁郡主那样,搅进朝堂浑水?”

      他说的生活,元孟冬本也想过,然而——
      “孤出生齐国皇室。”元孟冬的声音也很温柔,就像在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说话,“这里是我的国家,我的子民,孤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却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

      不同于和平安逸,方便繁华的前世,这里的百姓出行依靠的是人力和牛马,照明用的是油灯和蜡烛,他们绝大多数人,可能终身都没有识字的机会。

      既美丽而淳朴,也丑陋又愚昧。

      至少应该为这个时代的人做些什么,在元孟冬走出名为君子城的世外桃源后,这种想法就在心中悄悄出现,慢慢生根,她拥有比旁人更多的机会,能亲手掌握历史前行的方向,如果由她来掌舵,是否能减少许多可能出现的歧途和损伤?

      ……

      一斛珠儿秀命人通知筱筱去陪伴池小迟之后,自己借口疲惫,简单沐浴之后,就让侍女们退下,留她一人独处。

      她换下轻薄柔软的纱衣,穿上一套婢女的服饰,木钗荆环,不施脂粉,又把枕头塞进绸被里,拼成一个人形。

      一斛珠儿秀犹豫的看着绣榻,蹙起柳眉,又将枕头按下去一些:“我可没恁般胖。”

      银钩与垂帘依依分离,身段窈窕的美人从后窗偷偷翻了出去,毫无留恋的消失在了花丛之中。
      这些时日,她借口散步,将县衙逛了个遍,实则准备找机会逃离这里,她为了今后生计打算,暗中分多次将珠宝藏到后门边上的少有人来的柴房中。

      隔着围墙,隐约能听到街道上的嘈杂声,此刻夕阳衔山,天上彤云浓重绵延,犹如被烈火灼烧,一斛珠儿秀的俏脸苍白,却又因激动而飘起一丝红晕,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柴房前,却发现大门居然被人反锁住。

      她意识到有些不对,正打算抽身离去的时候,柴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焦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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