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暖天人追夫记》玉青

26、第二十六章 花未眠

　　“有虫‘花未眠’，吐腥甜唾液，可致困倦。中此蛊者，酣睡，雷打不动。”
　　——《六界闻录》

　　风过衣角，松涛阵阵，清香迎面而来，也不知是松香，还是萧云芪的体香。昙净微微一怔，半晌才向莫非青见礼。

　　莫非青徐徐飞下树梢，临潭而立。他一捋胡须，冲萧云芪拱手道：“尊者替我教化顽徒，委实辛苦了。”

　　萧云芪拱手回礼，淡淡道：“是僭越了。”

　　莫非青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昙净，但见她明眸皓齿，蜂腰雪肌，端的一派好皮相。又见萧云芪面如冠玉，萧疏俊朗，更是仙姿卓绝。一时不知想到什么，轻声叹了口气。

　　“尊者，借一步说话罢。”他遣走昙净，欲与萧云芪单独交谈。

　　昙净遵从使命，独自回“南舍”。才进住处，便见青心、蓝嫣二位师姐正在喝斥谷中侍从，她正欲绕弯避开，却被青心瞅见了。

　　呸呸呸，够倒霉的。昙净暗自感慨。

　　硬着头皮喊声“师姐”，脸上堆笑，心下腹诽。

　　好在青心、蓝嫣大发善心，并未与她为难，挖苦几句也便是了。昙净吁了口气，赶紧回房。看了半日心法，忽觉有些昏沉，伏案而眠。此前她一直扮作男子住于“北舍”，后搬回“南舍”，一人一屋，并无室友。此刻，诸同门皆各自忙活，无暇注意到她。

　　不知睡了多久，忽觉浑身发冷，睁眼一看，天色已黑。她才起身，却觉双膝发软，头昏脑花，忙扶案慢慢坐下。

　　怎么回事？她忖思道，莫非也染上瘟疫了？不对，这屋里怎么的有股子怪味儿……她头痛欲裂，欲洞察四下，双眼却似粘合了一般，睁也睁不开。她再度昏睡过去，这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
　　笃笃笃，笃笃笃。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拖着沉重身子前去开门。一打开，便撞上柳絮的脸。

　　“又逃早课了！”柳絮怒其不争，掐了掐她的脸蛋。见她倦容满面，无精打采，转而关切道：“可是病了？”

　　昙净摇头道：“只是有些嗜睡。”

　　听得“嗜睡”，柳絮方放下心来，昙净这家伙，每天都嗜睡，不嗜睡才不正常。

　　“还三天就考核了，你可别出什么差子。”柳絮拉着她往门外去，劝她一起修炼。

　　才练了一刻钟，昙净便倒在岩石上呼呼大睡，口水直流，如何也唤不醒。柳絮哭笑不得，只得背着她回了“南舍”，将她丢到床上，任由她黑甜一梦。

　　这一觉睡到大中午，她有气无力的睁开眼，肚子已然空空如也。她勉强起身，简单梳洗一番，便要往“月食阁”用膳，忽又想起午饭时间早已过了，只得绕去厨间觅食。

　　才出拱门，便瞧见萧云芪坐在柳树下，悠哉游哉摇着扇。腓腓蜷在他的脚下，晒着太阳。

　　她疑道：“尊者守在这儿作甚？”

　　萧云芪道：“正好经过，见此处风景尚可，便坐下小憩。”

　　她无心多言，只想快些填饱肚子，便道：“这儿景致确是不错，尊者请便罢。”说完匆匆往厨间去了。

　　萧云芪目送她的背影，面色微微一沉，持扇之手倏然一僵。

　　昙净飞进厨间，搜罗一番，寻得一些面点，兀自大快朵颐。吃饱之后，忽想起萧云芪坐在“南舍”门口还能等谁，自是等她咯。他该不会有甚么好玩的事要说吧！她一拍脑袋，一路飞奔折返。

　　回到那柳树下，哪里还有萧云芪的身影。她叹了口气，转身之际，却见一点火光于空中跳跃。那火光由小变大，跳跃闪烁，围着她绕了一圈又一圈。她纳罕不已，正当惊呼，却见火光一跳，幻出一个人影来。

　　她揉揉眼睛，确信没看错，来者不是魔尊慕容炎，却是哪个？

　　可他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的？“精灵谷”四处皆布下结界，他怎可来去自如？她讶异地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心中忖思：现今人魔两族关系僵持，他贸然闯入，怕是有甚么图谋。

　　慕容炎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瞧，忽地伸手在她鼻梁上一刮。

　　她呆在原地，一时忘了避开。

　　“你怎会在此？”她嘟囔着退后一步。

　　他蔑笑道：“本座的行踪，还得向你汇报？”

　　“不不不，”她见识过此魔头的变脸速度，哪敢开罪了去，忙堆笑道，“魔尊请便罢，小的告退。”

　　行了几步，忽觉不妙，魔尊来袭，不得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去？脸色一顿，嘴巴却被人强行捂住，一个温热的身子靠上她的后背，有人伏在她耳边低语：“我要是你，就不会声张。”

　　她浑身一僵，生怕下一刻便被那魔尊掐断喉咙。

　　一动不动，维持站姿。

　　慕容炎提起她的衣领，像拎一只雏鸟，轻轻一转，让她面对着他。

　　好一个魔尊慕容炎，墨发如染，凤目含情，薄唇噙霜，美得一塌糊涂。昙净心底暗叹，魔不可貌相啊。

　　“好看么？”慕容炎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勾唇邪笑。

　　她点头：“好看。”

　　“既然好看，为何当众拒绝本座？”他眯起双眸，咄咄逼人。

　　当众拒绝？她一惊，这是哪跟哪啊？这魔尊该不会记性紊乱了。

　　“不知魔尊所谓何事？啊……”太过紧张，咬到舌头，一股甜腥即刻涌上口腔。

　　慕容炎冷笑道：“神兽峰，本座赠你坐骑，你何以拿乔拒绝？”

　　原是为了这事，那还不是因为你变脸比翻书还快么。

　　“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嘛。而且师父教导，不可取巧寻捷径，须得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她胡诌道，“待我修为精进，自是有坐骑归顺，何必急在一时。”

　　慕容炎闻言，沉吟片刻，忽地双目微闭，再度睁开时，已成赤瞳。那眼眸如利刃般扫视昙净，片刻之后，眼中赤色渐次消逝。

　　“啧，‘元婴’境界。”魔尊大人蔑笑一声。

　　她甚是看不惯他的傲慢，撇嘴道：“就快达成‘出窍’了。”

　　“拭目以待。”他哈哈一笑，忽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她正当抗议，却见远远站了一人。

　　慕容炎显然也发现了，他凑到昙净耳边，低声道：“我会常来看你的，昙净。”气息轻轻挠动她的耳廓，酥酥痒痒，难受得很。

　　然后，那魔尊消失了。

　　昙净吁了口气，只觉这魔尊莫名其妙。未及深想，又迎上了萧云芪静若止水的目光。

　　“尊者，有事找我？”她询问道。又想，他定是看见慕容炎了，不知会作何猜想。

　　萧云芪略一点头，淡淡道：“敦促你练功。”

　　她叹了口气：“好。”

　　他又道：“你独自练罢，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她点点头，目送萧云芪离去。她打了个呵欠，浓浓困意袭来，权衡再三，还是往“折胶潭”修炼去了。

　　可惜，半个时辰不到，她躺在潭边岩石上睡得个口水满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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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眨眼即逝，考核之期已至。谷中弟子群集旷地，接受考核。莫非青邀请萧云芪列席观看。是日，晴空高照，众弟子按照修炼等级分组，各组分别接受师门考核。

　　昙净需接受三轮考核：第一轮是炼气，即考验法术高低。第二轮是驭兽，即考验驯化坐骑能力。第三轮是突破，即元婴至出窍境界的提升。

　　萧云芪见那昙净与同组弟子先行切磋，由执教弟子评分。她的法术修为在同组水平还不至垫底，运气、飞行、结印等基础技能还算差强人意。眼见她结了个印，真气喷薄而出，对手已然乱了方寸，忙退后避让，不想她神思恍惚，结印的手停滞在空中，身子摇了一摇，硬生生倒下了。

　　萧云芪眉头微拧，莫非青也已注意到昙净的异样。执教弟子俯身查看，却见昙净合目而卧，竟是睡过去了！

　　“启禀师父，昙净师妹……又瞌睡了。”执教弟子此言一出，众人哄笑开来。谷中上下皆知昙净嗜睡如命，三天两头逃早课，修炼课上也是瞌睡连连，如今在一年一度的考核仪式上也敢堂而皇之的入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莫非青摇头叹道：“那便取消考核资格，让她明年再……”

　　话未说完，却见昙净翻身跃起，双掌推出磅礴真气，将同组弟子一并弹出丈许之遥。不独众人，连她自己也惊呆了。

　　“这是为何？”青心冲蓝嫣低语。

　　蓝嫣摇头轻声道：“不可能，‘花未眠’不可能失效啊。我观察了她数日，确是每日精神不振，随时入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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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净兀自纳罕，耳畔忽地传来慕容炎的轻笑声：“你中了‘花未眠’，随时随地都可酣睡。‘花未眠’是一种虫蛊，虽不至啃噬心肺，却能吐出致困粘液。放心，我已替你驱除蛊虫。”

　　她定睛一看，脚下果然躺着一条青白相间的虫尸。

　　怪道突然就这般厉害了，原是慕容炎隐身相助。她心想，这魔尊倒仗义得很。只是，为何我会中了“花未眠”，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一时，但听那执教师兄宣布第一轮合格名单，昙净也算过关，进入第二轮。谷中弟子皆有坐骑，唯昙净没有。她束手而立，等候安排。她事先曾询问过执教师兄，道是可以借用他人的坐骑试炼其驭兽能力。

　　执教弟子向莫非青禀明情况，莫非青沉吟片刻，忽侧身对萧云芪道：“可否借尊者的腓腓一用？”

　　萧云芪闻言，挑起眉头，目光瞟向昙净。他怀中的腓腓忽起身蹭了一蹭他的颈项，撒娇道：“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