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我》素手折月

2、章一

　　辛亥年，这一年，辛亥革命成功，元月一日，中华民国成立，与此同时，上海白府里，一声嘹亮的啼哭伴着留声机里舒缓的调子响彻白府南院的厢房，与此同时，北院正房也传来哭天抢地的哀嚎，白府二少爷出生之时，白老太爷也咽下了漫漫八十九年人生里的最后一口气。
　　白家二少爷就连出生也挑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时辰。
　　“老爷，二奶奶那边，添了位公子。”
　　本来眼里就没有多少的眼泪的白家老爷听着下人的禀报，伏在刚咽气的爹床边，好容易才忍住了涌上心头的喜意，百家多少年一脉单传，到了他这里，终于结束了，去年才纳的二夫人陆秀之如今又给家里添了个男丁，白老爷心里想着这兴许便是有去有来，时辰这么凑巧，是白老太爷转世也说不定。
　　对着那下人稍稍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白老爷凑到床另一头的大奶奶身边。
　　要说老太爷驾鹤这白府里最是真心实意难过的，也莫过于这大奶奶了，当初定下这亲事时，白老爷还是一个流连风月的纨绔公子，那是千万的不乐意，可是白老太爷一意孤行，梨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大奶奶还是过了门，这十四年来，若不是老太爷一直撑着腰，想这大奶奶早已被白老爷一封休书请出了白府。如今老太爷咽气，也不忘临走吩咐把一半的掌事权交给这儿媳妇，自己养的儿子自己知道，若是没个依仗，这儿媳妇想必在自己尸骨未寒时便被赶出了白府。
　　“那个，你看，秀之那边……”
　　“我还不聋。”
　　白家大奶奶泪珠如断线般从脸颊滑落，刚刚下人来禀报的时候，跪在床另一头的她也听的一清二楚，透过含着热泪的眼睛，自然也是将那白老爷脸上的喜色看在了眼里，心里对身边这个男人产生了深深地厌恶，早知道他不是个能成器的男人，如今看来，连个人也不能算是。
　　“你想过去便过去吧。”
　　“那……那我过去看一看……这边你就好好照应着……”
　　白老爷如蒙特赦般向南院走去。
　　说来白老爷名习孔，字学孟。
　　白家祖上是沙场上战功显赫的将军，封侯拜爵，显赫一时，功高震主的白家祖上深谙卸磨杀驴的道理，于是乎在势头正劲之时交兵权，辞官回乡，成了当地乡绅大户。
　　经历百年沉淀，白家家底丰厚，在上海滩也算是数得着的大户了，也是因着白家祖上是抗刀的，虽然弃官从商，仍是改不了之前重武轻文的做派。
　　到了白老太爷继承家业的时候，因着老太爷是个打小喜欢读书的，且对其父亲的棍棒教育十分不齿，因此才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个习孔学孟的名字，想着此后家里崇尚孔孟之道，多出一些读书人。
　　白老太爷没有想到的是，多年后，泱泱中华会造如此般动荡，而他白家的子孙，最终还是做回了祖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