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在上》陆千金

85、番外四

　　闻言，絲珞反倒问他：“怎么，我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对？”

　　“这样潦草，倒真是她的女儿。”快速伸手过去，将她头上的木簪子拔下来。一头乌发散落，凌乱潦草中看起来却别有一种风情。席泽有些愣神，在此前，他从未想过风情这个词，竟然可以用在絲珞身上。“不想梳头发就不要梳，这样也很好。”他转身：“先去吃早膳。”

　　絲珞定定站在那里没有动，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这里。她是来报复的，隐隐约约却像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这样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她不喜欢。

　　察觉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席泽回头：“怎么还站在那里？”

　　“我不想吃早膳。”

　　他略有些诧异，“不想吃就不吃了，是不是累了？先回殿里歇着，等你饿了再让下人送来。”

　　“不用……”絲珞仍旧站在那里，“昨天已经叨扰你许多，已经是时候走了。”

　　“走？”

　　点点头：“我应该回太虚幻境里头去了。”刚才那个吻让她心乱，那一衣柜没有蓝色的衣裳，却让她心酸。波澜起伏，这是个很不好的现象。最好的办法就是扼杀在萌芽的时候，让它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

　　她抬起头朝他微笑，只是不像一开始那样明媚，说到底有些惨淡。“其实你早知道的，诚然我的确是一位公主，却并不是你要娶的那一位。一开始我只是无聊想要玩一玩，现在我玩腻了，就应该走了。”

　　席泽面无表情：“你玩的很开心？”

　　“还可以。”

　　“其实我不大喜欢玩这种游戏。”他阴冷扯出一个笑意，“想必是我近来太宽和了，故而才会给被人一种错觉，误以为我这里是玩的地方。玉絲珞你听好，一开始要嫁给我的，是天界的冰露公主不假。但是既然坐上花轿来暗云宫的是你，我就当做娶了絲珞公主也没什么大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想着逃。”

　　她的嘴唇颤抖：“我是祁华妆的女儿……”

　　席泽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无所谓：“那又怎么样？你是她的女儿，当年我没能留住她就已经是个笑话，你以为我会让自己一次次都变作笑话？”冷笑，“没那么容易的事！帝后累了，来人，扶娘娘回殿去休息。”

　　他这一声，唤的自然不是软脚猫一般的妖婢。话音落，身后便显出两个妖侍来，瞧着十分厉害的模样，当下便一左一右将絲珞的双臂强制扶住，异口同声道：“请娘娘回殿。”

　　絲珞见状不好，暗中动用术法想要挣脱，却如石沉大海，半分力气都没能使出去。

　　对上絲珞惊讶的双眼，席泽道：“别白费力气，你父君还能与我对一对，就你现在这个模样，实在不够看。”说着，只一个眼神，两个妖侍就将絲珞强制送回殿内。伸手在殿门上加持些许术法，席泽回头望了一周边上跪着的妖婢，淡声道：“我过些时候来看她，她若不在，你们自己知道。”

　　说罢就径直往外走。他今日有许多正事，连陪她用早饭的时间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如今絲珞既然说自己不想吃早膳，那自然，是顺当的事。

　　席泽初初走出冰露殿，十三就迎上来：“尊上，天界的蘅芜帝君来了，已经在正殿等着。”

　　“知道了。”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看了看冰露殿那三个字，道：“将殿名改了，即刻去办。”

　　“是，尊上想要改成什么？”

　　转念想想，道：“合卺殿。”

　　走到正殿看见那般光景，席泽如今心中十分想要将十三抽死。他说的是蘅芜帝君来了，却没说蘅芜帝君将他那位妹妹冰露公主也带来了。

　　席泽是个粗人，从来不明白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故而他一向不大喜欢女人哭。而此时此刻的冰露公主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抹眼泪，一面哭得梨花带雨，分外娇柔。

　　蘅芜帝君一贯很宠爱自己这个妹妹，但是这么些年她闹出来的事，实在已经足够将他的宠爱消耗干净。虽说如此，却到底是自己的妹妹，总不能看着她受委屈。故而这一次，蘅芜帝君便是再不想，也只能为着冰露公主走这么一趟。

　　自家妹妹哭得这样，席泽帝君脸上却不见心疼，蘅芜帝君委实已经很明白他的心意。只怕心里仍旧藏着先前那一位美貌绝伦的天后娘娘。

　　虽然知道，话却仍旧是要说的：“席泽帝君，我敬你是妖族的妖帝，却总要给我妹妹一个说法。”

　　“说法？”蘅芜帝君给他这个面子，他却并不是很想要。“能有什么说法。你们要我娶她，我应了。迎亲队伍也已经派出去，冰露公主自己没能守住，这还怪我麽？当我席泽的女人，光光有美色却远远不够。”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诛心。冰露公主连委屈都再装不下去，猛然抬起头看向他：“席泽帝君虽为帝君，却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分明是那个女子辱我！怎么，帝君是看她生得和先天后那般像，也不由心动了麽？”

　　“冰露！”蘅芜帝君厉声呵斥。他的话，她一向都是很听的。这次却没什么用处，她反倒回望过来，高声问：“怎么，哥哥，我说的不对吗？”

　　蘅芜帝君没有说话，席泽却反倒鼓起掌来，面上含笑：“你说得很对。大家都知道，我汤席泽一贯是个喜欢美人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祁华妆的长相。那个新娘子的长相，真是很凑巧，合了我的胃口。我昨日已经要了她，娶了她。你今日又待如何？”

　　他说的简单，冰露公主却听得几欲齿冷。他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肯再给他面子：“这好办，不过是半路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帝君若是喜欢，纳了做妾就是。帝君这般的身份，自然要适当的人相配，才能对得起妖后娘娘这个位置。我虽不才，却好歹是个公主。试问如今六界，堪堪几位公主里头，还有谁比我更配得上帝君？”

　　她这番话说的，却是十足十的真话。

　　如今六界皇族凋零，人界的公主不说，与另五界一向没有同姻亲的规矩。神族的华妆王姬不说，微雨帝姬同凌澈帝君一早定下婚约，舒帝姬更是与子棱帝君多有纠葛。自然没有合得上的。仙族的如意公主生得寻常，席泽看不上眼。玉绯裳是漂亮，却已经心如死灰日日住在广寒宫，更别提她同饮墨帝君和凌澈帝君之间的旖旎旧事。妖族从前有过一位桩婳公主，如今也已经不知去向。鬼族的驿汲冥帝倒是有一个妹妹，那位公主今年刚出来，实在还不到嫁人的年岁。魔族如今一方独立，又怎会将公主送与席泽成亲。

　　算来算去能合得上的，也唯有冰露公主一个。

　　她算得很好，却漏算了絲珞的身份。

　　席泽冷笑道：“你倒将六界的事情都摸了个通透，只怕水德真君肚子里那些存货都要让你掏空了。只可惜你漏算了，絲珞的身份，便是连水德真君也不大晓得。”

　　“她是什么身份，你也说出来与我听一听？”身份比她高的，绝不会来与她抢。她倒是很想知道，那个半路闯出来的女人，究竟是谁！

　　“也好，你知道知道，也能让你孤高的性子收敛一些。絲珞她姓的是玉，父君是先天帝玉沥澄，母后是王姬祁华妆。她合该是个公主，并且是个身份地位比你高上许多的公主！若要说身份，冰露公主，你实在并不是很配得上我。”

　　冰露公主面色煞白。

　　蘅芜帝君叹了口气，再没有说什么。怪他从前太过纵容这个妹妹，竟然让她扭曲得这样。若是叫席泽娶了她，只怕今日他看见的就不是她伤心，而是她疯狂。

　　料理完冰露公主的事情，席泽处置了一些妖族的公事。明知道如今并不是时候，却忍不住想要去见一见絲珞。她现在想必是在生气。

　　走到殿门口，却看见殿名已经改过来，十三做事一直很让他放心。却看见匾额上头，合卺两个大字铁画银钩，甚好。

　　不出所料，推门进去一片狼藉。絲珞早上没吃东西还闹了那么一场，早就没力气，躺在床上继续睡得跟死猪一般。席泽站在一旁默默看了她许久，轻声说：“真是很像。”

　　安静的时候尤其，动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像，祁华妆是不像她这样闹腾的。骨子里不说，表象上看起来至少是个文静十足的王姬。至于玉絲珞……还是不说了……

　　其实席泽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她。也许只是为了圆一圆自己当年没能做完的美梦，也许没能留住祁华妆，留住她的女儿聊以慰藉也很好。他从不是个正人君子，在面对感情这种事上，更是恶劣得可怕。

　　他有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没有让祁华妆离魂，那么是不是她就会很固执地遵守那个约定来到自己身边？

　　他后悔了……

　　迈步出去，殿门又轻轻合上。他自嘲扯了扯嘴角，轻声说：“十三，把素风素雨调过来伺候她。”

　　十三低着头：“是。”

　　流星划过，又是一天过去了。

　　明天会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唯有握在掌心，才真实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