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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新家(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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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宋老头正指挥着宋权贵,把家里的两头小猪,吆去村南山脚下,宋老大曾经住的院子。
宋福贵想阻拦,却被几个村民死死架住,何氏在旁边骂,几个孙儿孙女也学着她的样儿,叉腰指着那几个村民骂。
老宋头懒得看何氏母子,一边抽大烟,一边喊着宋权贵媳妇许氏,把家里的粮油米面匀给三兄妹一些,何氏又是一阵哭嚎。
见宋烟烟出来,老宋头就跟她说:“银钱的事儿,我们怕暂时拿不出手,等改日手头宽裕了,我再亲自给你们兄妹拿来。”
宋烟烟摇摇头道:“阿公见外了,我爹战死,相信您心里也不好受,这么多年来承蒙您照顾,要不然我们兄妹三人哪能长大,那些银钱就不用还了,我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
倒不是她大方,实在是那八两银子的确该人家老爷子得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岂是那点银钱就能抚慰的。
再者,何氏说的也没错,他们兄妹三人虽然多年来吃穿不饱,可到底也花了点银钱的,她实在不想为了那一点银钱,再和他们生出什么纠葛。
老宋头枯皱的双眼红了起来,嗫嚅道:“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不怪我就好。”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吊银钱递给宋烟烟:“从前没看出来你是个有脾性的,如今你敢作敢为,阿公也甚感欣慰,这吊钱你就拿着吧,手头多少要有点,不然你们怎么过。”
知道老宋头是好心,一吊银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宋烟烟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宋俊看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提上两只母鸡,背上个褡裢,跟着宋权贵走了。
站在宋烟烟身边的宋莹莹露出欢喜的神情,背上个足以压垮她整个人的大背篓,傻乎乎的对宋烟烟笑。
宋烟烟往里瞅了瞅,发现背篓里装了她们兄妹三人为数不多的衣衫,粮油米面等等。
满满的装了一大背篓,她也不嫌重,笑眯眯的背着,脚步轻快的跟在宋俊后面,时不时回头看宋烟烟,示意她赶紧跟上。
宋烟烟忽然觉得,宋俊的身世究竟如何,对她们来讲并不重要。
因为即便不是一父所生,他依旧是那个从小用那孱弱多病的身子,挡在她们面前,替她们挨打,那个省下自己的为数不多的口粮,分给年幼无知的她们,那个拖着病弱的身体,偷偷上山挖野菜找野果,伤痕累累的跑回来让她们果腹,那个总把粗活重活揽在自己身上,却闷声不吭的好哥哥……
三人心情极好的走在村道,四月的早晨清风怡人,柔煦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村道两旁的桃花、杏花开的正艳丽,花瓣纷纷扬扬,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随之飘扬。
偶有早放鸭鹅的孩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又或有坐在自家门前喝稀粥,吃糊糊的老妪老爷子乐呵呵的喊他们,宋烟烟三兄妹一一礼貌的回应,跟着赶猪的宋权贵出了村庒,顺着潺潺的河道走过冗长翠绿的田野,便来到了村够山脚下宋老大两口子曾经住的茅草屋。
茅草屋四周是杂草丛生的荒地,因为靠山脚,又离村子远,附近也没人家,鲜少有人来,当年宋老大怕赵氏受人流言蜚语指指点点,特意把屋子建在这里。
屋子坐北朝南,横排有四间住屋,一间客堂,竖右侧是茅厕猪圈鸡舍,左侧是灶房柴房,外边儿大院围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墙,许多喇叭花扒在墙头,枝枝缠/绕开的红火,往里走,院子长满半人高的杂草,一颗含苞待放的梨花树屹立院中,树下隐约能瞧见两个汲水的大瓦缸,缸下是一根腐朽的木凳,整处屋子看着破旧荒芜,地方却很宽敞。
宋权贵把小猪赶在院门,看着满院的杂草,惆怅的叹了口气道:“大哥这屋子,六年没修缮过了,怕是那屋顶的茅草早已烂透,你们仨先把物什放下,去清理圈舍院子,我把屋顶修葺修葺。”
三兄妹感激的应下,虽然何氏一家子都不是好人,这个三叔表面上对他们也不好,可只有他们三兄妹知道,平时私底下,宋权贵没少照拂他们,不然以何氏那心狠手辣的性子,兄妹三人只怕早就被折磨死了。
宋俊瞧着院中茂密的杂草,清明的眸子暗了暗,爹娘死的早,两个妹妹当时都还小,对爹娘以及这个家都不太记得,这个破旧的茅草屋,曾经也是温馨一片,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残破荒芜的屋子,诉说当年的往事。
在老宋家度过的六年岁月里,宋俊无数次想把两个妹妹,领回到这里自立门户,可最终都作罢。
他身单力薄,体弱多病,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真把两个妹妹带出来,不仅养不活她们,反而会连累到她二人日不饱腹早早饿死。
于是,多年来他忍气吞声,只求两位妹妹平安长大,日后觅的良缘,也好对的起亡父亡母,却没料到,今日二妹忽然提出分家。
说实话,他是有些高兴的,高兴沉默寡言的妹妹忽然开了窍,知道保护自个,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担忧的是他们三兄妹分家出来,没有劳作力的他们,以后如何生存。
宋烟烟看穿他的心思,笑着安慰:“哥,你别担心,我既然能分家,就打定好了主意,你且瞧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那一家人知道,我们三兄妹离了她们,不但活的好好的,还比她们更好!”
“但愿如此吧。”宋俊无声的叹了口气,回屋找了镰刀,割院里的杂草。
宋烟烟则去收拾猪圈,宋莹莹收拾屋子,等把院落圈舍都清理出来,天儿也到了晌午。
宋烟烟要留宋权贵用午膳,宋权贵连连推说,他倒不是看不起三个孩子的手艺,只是今儿一大早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儿,他又当着众人的面儿驳了他娘的面子,这会儿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儿,他也没心思多留。
宋烟烟感激他,说了些好话,就送他出了院门。
一转身,就见宋莹莹乐呵呵的站在灶间门口,眼睛晶亮的对她道:“二姐,三叔是个好人,我们在他们家那么多年,他和三婶从没真正打骂过我们,今儿还帮我们把屋子修葺好了,咱们也没啥拿的出手的东西,等改明儿下了雨,后山上的野菌冒头,咱们上山捡些给三叔送去吧。”
宋莹莹胆子虽然小,却是个天性乐观,心思单纯之人,别人对她好,她就会一点点的还回去。
宋烟烟知道她的脾性,宠溺的摸了摸她那干枯发黄的头发,笑道:“三叔为人忠厚,这么多年来没少维护我们,三婶对我们也很好,时常偷着给我们留食儿,帮我们洗衣煮饭做家务,他们两人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就依你所言,等下了雨,我们就去采野菌吧。”
李家村地处禹国西南,四面环水,村背靠山,虽比不上江南水乡富饶,倒也雨水丰足,庄稼作物极易生长,于是一下了雨,李家村后的几座山林,第二日必会生出野菌。
宋烟烟前世是在农村长大,从小过惯了乡野生活,所以穿越过来她倒也没多少不适应,一听要去找野菌,她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前世读完初中后,父母就搬家去了大城市,她也跟着走了,直到她穿越过来,没再回过老家一趟。
如今过了十多年,儿时关于乡野的记忆变的模糊,到了这里,好不容过来把家分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由得她自由过,虽然家境清贫了些,她到底是个现代人,没啥过不去的坎儿。
山中野菌向来美味,其中滋味塞过任何肉食,在原身宋烟烟的记忆里,山里面的菌类品种极多,若真上山采菌,大可多采点晒干去青石镇上的食肆卖,食肆价钱中肯,卖过去也能赚点小进项。
事情说定,宋烟烟就进灶房烧火做饭。
但因常年无人居住,灶台湿漉漉的一片,锅碗瓢盆全都生锈缺角。
宋烟烟和宋莹莹先把锅碗唰了一遍,见大铁锅破洞太大难以煮食,她喊来宋俊,把身上那吊银钱给他,让他去村里的铁匠铺买口新锅,一把菜刀,几把农具,再顺便去小货栈买些火石,盐巴回来,又让宋莹莹跟上去拿东西,自己则去屋檐下劈柴。
等他俩回来,一吊银钱去了一大半,宋莹莹眨巴着大眼给宋烟烟报价。
当听到一口新锅要八十文钱,一斤盐要三百文时,宋烟烟心疼的肉都快掉下来了。
古时油盐很贵,宋烟烟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盐贵到了这种地步。
三百文是什么概念,一枚鸡蛋才卖一文钱一个,一斗米才卖五十文,光买一斗盐就去了三百文之多,难怪老宋家做的菜,味儿淡的都尝不出盐味,原来盐金贵到这种地步。
宋俊大概也知道她心疼,轻说道:“二妹莫心焦,娘匣子里的金钗头面,翡翠耳环我都藏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再把它们拿出来当了,那些东西,原是娘留给你们的嫁妆……”
宋烟烟两姐妹惊讶的张大了嘴,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宋莹莹更是心直口快:“哥,你行啊,居然能从那恶婆娘手里留下东西。”
“又胡说了!”宋俊板着脸训斥,“女子当以口贤之德,奶嬷纵是万般不好,在家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到处乱说,小心落个牙尖嘴利不好相与的名头,日后嫁不出去。”
这话分明也是说给宋烟烟听的,宋烟烟撇撇嘴,这便宜哥哥人好是好,就是太过迂腐,浑身上下一股酸秀才气。
她当然不会跟他扯什么现代思想,封建制度礼仪根深蒂固,她也没妄想改变宋俊的想法,只要日后她做事,他不妨碍就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哥哥就是爱念叨,跟村头沈长生一样,酸的像个秀才。”宋莹莹撅嘴嘀咕。
宋烟烟闻言心中一动,宋俊从小是识字的,赵氏和宋老大在世时,从他五岁开始,就送他去了镇上的学堂读书,直到后来二人离世,何氏不愿浪费银子,宋俊就没再去学堂。
六年来虽未上学堂,宋俊依然勤奋好学,同村有两个跟宋俊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在镇上学业,每天下学归来,宋俊总会抽些时间,去向他们求教当日先生所教学问,两名少年喜他上进不骄不傲之心,也乐意教之。
宋烟烟想的是,既然她们留有那些首饰,何不当卖一些,给宋俊上交束脩,让他去学堂正经读书考科举,就算考不上,挣个名头,日后做个账房先生,也有一技之长可以糊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