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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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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在山顶坐了很久很久。天慢慢地亮了,又黑了,又亮了。我望着山下郁郁葱葱的树林、错落的一间间房子、细小的人们走来走去,炊烟升起来了,晨起的太阳象一枚腌透了的咸鸭蛋黄静静挂在东面流光溢彩的天际,别处的天空则是天青云淡,渺渺远远。我站了起来。
李家的院门大大的开着,虽已深秋,偌大的院子里仍然有花开得热闹,团团簇簇,李家妈妈清秀端庄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微微,你很久都没来了,快进来,傻站在门外干什么?”一径地快步出来拉着我,边朝屋里喊:“快看谁来啦。”大屋的门里走出精神爽利的李父,大声笑道:“是咱家的微微回家了,看把你欢喜的,来来,和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饭,你肯定没吃,要减肥么?吃了再减。”
我微微笑着点头,正坐下,李斯年走下楼,看我一眼:“你见到嘉年了?他前天傍晚上山找到你了吧。”我点点头:“他还在山上?”李斯年点头,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这几天工程紧,会住在山上。”转而疑惑地看我一眼,似乎奇怪怎么李嘉年没同我说,却闭上嘴不再理我。
李家妈妈无奈地对着我笑笑:“微微你别理斯年。你上过山了?嘉年看到你很高兴吧?你这孩子啊。”她摇摇头,不再多说。
沉默着用完早饭,李家父母不停地关照着我,制造些许气氛。我只是笑,然后,我走上楼。
那间我偶尔会留宿的房间仍然保留着,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里面几乎没动过的布置。上次住在这里还是几个月前,却已经隔世。前尘往事尽皆留在此地,件件桩桩全部涌上心头。是微微的记忆,却已深刻入血。多么无奈,多么无稽。原来我再克制再施禁咒,仍然身不由己。
对微微的灵魂下禁咒,让她对世上所有东西和人都保持疏离态度,永不投入太多感情。
坚持要求微微必须是个孤儿,避免在新一世有牵绊――其他人的牵绊和……伤害。
做到了吗?我要是死了,永远消失了,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最痛的永远是亲人,其他人,就算会想起,也不会再痛多少。
我微笑着转身。
走廊那头便是李家兄弟的房间,我仿佛看到小李嘉年蹬蹬蹬跑过整条走廊兴致勃勃地叫:“微微微微,我让妈妈给你买了新玩具……”李斯年则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慢慢走过去,推开李嘉年的房门,眼前一晃,仿佛又看到他在电脑前笑吟吟地抬起头:“要不要比一局?”摇摇头,空荡荡的房间整洁干净,隔了镂空的书架,是他的睡床,一具小小音响放在床头。
我轻轻叹了口气,身后忽然响起李斯年的声音:“你消失后,他很想念你。”
我转过头看他,他避开我的目光,淡淡地说:“他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他为难。”他转过身要走,我说:“李斯年,谢谢你。”
他的身子僵了一僵,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象是看看我是不是又跟从前一样在嘲弄他。我微微笑着,他放松了表情,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因为在你眼里,所有人对你好都象是理所当然的,你却统统不放在眼里。”
我点点头:“斯年,对不起。”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微微,我也不好,我没有象嘉年一样把你真正当家人。”
他不想再多说,下楼。
我走进房间,坐在桌前把头伏在胳膊上,静静地,坐着。
我在空中飞掠,速度如电。疾风打在我满头满身,激辣辣的痛,却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压抑在胸中的郁结悲愤和凄凉却仍无法发泄多少。我咬住牙,加快速度,浑身的狐毛猎猎飞扬,毛皮都似乎要翻过一层来,撕裂,掑裂吧。我禁不住狂吼出声。
一声异响,我猛然停住,回头厉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耳边一声轻哼:“这么粗心,要不是我发出声音你还没发现呢。”一个黑影自半空优雅地转身,轻盈无声落下,淡漠地翻起眼皮看我一眼:“主人吩咐我来帮你。”
我冷笑:“你连跟着我都跟不上,还帮我?”
它长身立起,整个身体幻化,变成一个清俊的黑衣利落少年,沉默不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你别小看骊,它跟着我数百年,为了不让它被舍利子侵蚀,每十日要吸食我的血液,虽远不如舍利子在身,激发力量时地府中人却也无法近得了它的身。好又好在呢那点舍利子的能量却又不足以被地府挡在门外。”周季生慢慢现出身形,道:“你现在是天狐,应该不惧骊身上的能量,万一你打不过要逃,就得靠它了。”
我看着骊,淡淡道:“不用了。”
正要起身,周季生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认真地说:“我误杀你姐姐,我不想你也……”我轻轻挣脱他的手:“我并没有怪你。”
骊突然出声:“白狐救过我和李氏兄弟,我不会眼看着你死。”黑衣少年骊背着手淡漠地看着远处天际。
我不再说话,转身,周季生忽然说:“微微,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就算不回头,也感觉得到他叹息担忧的目光。我不予理会,飞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