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渐催》苏瓦猫

1、第一章

　　将近边关，漫天飞雪，一辆马车辚辚辗过驿道上混杂着泥浆的碎冰，驰向雁门关方向。
　　马车车厢门上垂着旧蓝布棉帘，北风刮过，软帘被吹得荡开，几点雪花带着凛冽的寒意飘进车厢里，被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过来接住了。
　　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小叔叔，看，雪！”
　　车厢里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与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儿，身上俱穿著万花谷门下弟子特有的墨色袍服。小女孩儿将托着雪花的手掌伸到青年男子面前，苹果般的小脸上笑容娇憨，青年男子看了看小小掌心中已融化成水珠的雪花，也不禁一笑：“糖糖，别弄湿了衣裳，在这可不好换衣，待进了雁门关，你可以到雪地里玩个尽兴。”
　　“哦。”小女孩儿缩回了手，眨了眨眼，问道，“雁门关里也下这么大的雪吗？”
　　青年男子温声道：“是的，这边气候寒冷，冰天雪地，与咱们万花谷的风物大为相异。你可记得岑嘉州（唐朝诗人岑参）的诗句么？‘北风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小女孩儿接口背出诗句，将棉帘掀开一线向外看，果见外边道旁树枝草丛之上皆冻结着冰雪，如皑皑白花，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了一阵景色，北风呼啸，吹在脸上也是冷得生疼，便又缩回头来放下帘子，搓了搓脸蛋：“好冷。”
　　青年男子看着她微微一笑，重又将目光移到手中拿着的书卷上。
　　只听马车车厢外风声呼呼，马蹄声不疾不促，间或听到车夫短短地叱一声，鞭子在半空打个响花儿。小女孩儿坐着渐渐有些困顿，蜷在座位上打起盹儿，偶尔车轮轧到小石子或水坑里，咯噔一下，马车便一震一晃，她又乍然醒来，睁开眼睛瞧一瞧，看到没事，又继续闭上眼。
　　忽听远处似有杂乱的马蹄声迎面奔过来，车夫“吁”了一声，将马车速度拉缓，车厢内的青年男子警觉地抬起头，立即将书塞到身边的行李箱子里，抬手掀起棉帘向外看去，只见迎面奔来十数骑快马，在离马车十余步远近的时候，当先的一名骑者扬声问道：“请问可是花离花郎中？”
　　青年男子透过雪幕，看到来人皆是身着玄甲，头顶盔冠上垂着白色锦翎，背负陌刀，鞍边挂着铁盾，正是驻守雁门关的玄甲苍云军将士装束，当下忙掀开车帘，示意车夫停下，跨出车来，答道：“正是。”
　　当先的那骑者跳下了马，抱拳行了一礼：“在下玄甲苍云军飞羽营校尉胡飞，奉申屠将军之令前来迎接花郎中。”
　　“胡校尉。”名叫花离的青年男子连忙回以一揖，说道：“怎么迎出这么远，花某何以敢当。”
　　胡飞道：“不瞒郎中，若在前几日，你们到来时马车直接进关即可，但从前天起有一支奚人军队转到这一带骚扰，与我们兄弟接战了两次，申屠将军算着日子你们今日到达，怕你们被奚狗们劫了，所以命我们小队赶来迎接。”
　　花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便劳驾各位了。”一转头看到那小女孩儿也跳下车来，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一小队苍云军士，花离便笑道：“这是我的侄女花糖糖，也是我万花谷杏林弟子，此次作为我的助手随同我来雁门关。”
　　“……”胡飞愣了一下，还是严肃地抱拳行礼：“小花郎中。”
　　“胡叔叔好。”
　　“……”胡飞被这一声儿唤的，咧开了嘴笑，嗑嗑巴巴地说：“好，好。”却听身后手下一军士故意大声咳了一声提醒，连忙收敛表情，说道：“这天气恶劣，咱们还是先赶路吧，到了雁门关再说。”
　　花离颔首道：“是。”携了花糖糖的小手钻回车厢里。车夫与胡飞商量了几句，甩鞭喝叱一声，拉车的驽马重又迈开蹄子向前奔去，十余骑苍云士兵拉转了马头，分作两队，一队在车前，一队在车后，护着马车向前奔行。
　　花糖糖仰起脸儿问花离：“小叔叔，咱们马上就到了么？”
　　花离轻声道：“还有一段路程，别着急。”
　　花糖糖点头道：“那我先收拾好我的药包。”转过身整理自己随身的包裹。

　　花离乃是万花谷杏林门下弟子，数年前便离谷到东都天策府中作为客医协助医营。万花谷与天策府向来交好，天策医营中每年都有万花客医常驻，花离便是其中之一。
　　这年驻守雁门关的玄甲苍云军主帅薛直赴京述职时，与天策府统领李承恩会面长谈，提到苍云军中医营人手紧缺，因地方遥远，条件艰苦，而且与奚人战事不断，很难征到愿意驻苍云军的大夫，只能由一些将士家属暂任看护伤病者之职，但毕竟没有得力的医者还是不行。李承恩回府后与军师朱剑秋一番商议，到天策医营询问可有医官愿意赴苍云医营帮忙，当时便有两名天策医官与一名万花谷客医表示愿意。
　　这万花谷客医便是花离。
　　薛直述职完毕便先带着两名天策医官回雁门关去了，花离因须先回万花谷禀报，因此押后启程，待他动身时还带上七岁的小侄女儿、同为万花谷杏林门下弟子的花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