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58、昆仑龙脉（十六）

　　说到出去，安碧槐又想起那几个在他们下去之前，活着的西域人，按理说他们知道的太多，不应该留活口，谁想一回头，就见那三个西域人倒在角落中。

　　赵青木上前把三人翻过来，三人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惊恐的五官显出临死前的痛苦，赵青木咦了一声，“那白衣人竟还有功夫对付这几个家伙么？”

　　安碧槐摆摆手，“死了多好，还不用我们动手。”

　　“我们怎么出去？”杜尚戚环顾四周，“原路返回？”

　　“不必麻烦。”帝诩道，他挥了两下剑，只听得几声呼啸，地宫猛地一阵，顶上的石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忽地砸了下来，激起满地烟尘，尘烟散去之后，地宫顶端露出一个偌大的洞口。

　　白雪纷纷扬扬从洞口落下，安碧槐落了一身厚厚的灰尘，木然地仰望着云层间微弱的月光，有气无力道：“我说，下次能支会一声吗？”

　　帝诩搂着唐煜正欲上去，身后突然扑来一阵腥风，唐煜动作迅速地向后甩出一张风符，斜卷而起的烈风凝成两把利刃，刺进了什么紧实的东西里，发出‘噗’的声音，接着又扎进了石壁。

　　“那难道是……丽绮丝？”赵青木吃惊道。

　　被钉在石壁上的人身着一件胡服，身形也与丽绮丝一致。

　　那人被风刃刺入喉咙，喉间发出模糊的呻吟声，她缓缓地抬起头，确是丽绮丝无疑。只是此时的丽绮丝生着一张诡异的脸，一半是皮肤白皙柔嫩的美人，一半则是皮肤松弛，皱纹遍布的老妇人。

　　丽绮丝她伸手在虚空中徒劳地抓了两下，指甲剥落的手指指着帝诩，声音苍老地如同八九十岁的老妇，“灵……灵力……”

　　唐煜眸子一暗，“你还敢打我师傅的主意。”

　　丽绮丝想将风刃拔出去，不想双手一接近，就被削去手指，鲜血喷涌而出，她瞪大眼睛，张嘴将手指的血全吸了进去，她的脸似乎又老了几分，“我不想，不想死……”

　　唐煜撇撇嘴，冷笑一声，“我听说千年之前，道法渐微，能修成长生的人少之又少，于是便有人发明出一种邪术，吸食他人身上的精血，来使自己容颜不老，以他人之命为自己续命，虽非得道，却也能不老不死，你就是其中一员吧。”

　　丽绮丝笑了起来，古怪的笑声像指甲划在石壁上，令人起一层鸡皮疙瘩，“那三个人根本不够，如果我能吃掉…咳咳，吃掉那位先生….嘻嘻嘻嘻…”

　　“很可惜你没机会了，”唐煜慢慢地走向丽绮丝，轻飘飘道：“这门邪术能使人不死确实不假，受了再严重的伤，只要吸食几个人的精血，又能恢复原样，不过么，我曾经在家中的藏书上看到，要杀死这种人的方法，只要将其心脏挖出来就好了。”

　　丽绮丝的脸上总算流露出恐惧之情，“你……你要做什么？”

　　唐煜眉眼一弯，笑道：“挖出心脏太残忍了，我不忍心这么做。”

　　丽绮丝刚松了一口气，忽见唐煜的手掌染起一个火球，金红的火焰映满了她的眼睛。

　　唐煜将火球对着丽绮丝的胸膛，一下按了进去，丽绮丝的瞳孔瞬间放大，赤红的火焰从心脏蹿起快速地蔓延至全身，她整个人被包裹在火焰中，簌簌的黑色骨灰从火焰里掉了出来。

　　“阿煜……”杜尚戚目瞪口呆地唤了一声，他如何也想不到唐煜会下这种狠手。

　　唐煜回过身，眸光清澈，笑容天真无邪，“怎么了，杜大哥？”

　　杜尚戚愣了一下，暗暗松了口气，诛杀邪魔本来就是通玄院的职责，唐煜做的没什么不对，太大惊小怪了，杜尚戚尴尬地笑了笑，“唔，那个，阿修罗怎么办？”

　　阿修罗身上的火已经灭了，虽然没有烧成骨灰，却漆黑一片看不出下面情况如何，唐煜戳了一下，簌簌地落下几块碎片，里面却是空的，“让他跑了。”唐煜颇为沮丧。

　　“不碍，”帝诩将捆仙索收好，“左右他也掀不起浪花。”

　　唐煜揉了揉眼睛，他觉得有些累了，“那我们上去吧。”

　　帝诩搂着他先上去，外头依旧寒风大雪，唐煜被冻得一哆嗦，全身都精气神仿佛一下冷却下来，他打了个哈欠，耸拉着眼皮，好像随时能睡过去。

　　“累了？”帝诩揉了揉他的发。

　　唐煜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向着帝诩温暖的身体依了过去。

　　帝诩将地宫里的三人拉上来，接着横抱起唐煜，“我带他先回去，你们带上白泽一同回来。”

　　说罢也不顾三人回复，一脚踏出，消失在苍茫的雪地里。

　　一阵寒风吹过，安碧槐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冻僵的鼻子，“我也好想学一步千里的术法啊。”

　　杜尚戚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做梦了，赶紧走吧，不然要被雪埋起来了。”

　　唐煜这回只睡了一天便醒了，他转过头，看到坐着看书的帝诩，露出一个笑容，“师傅……”

　　帝诩抬起头，“饿吗？”

　　唐煜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好饿。”

　　“我让重华送点吃的来，”帝诩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坐到榻上，摸了摸唐煜的面颊，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了，“你打算瞒我多久。”

　　那语气也说不上多严厉，唐煜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扯着被子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水雾蒙蒙的黑瞳，可怜兮兮地望着帝诩，“也没有很久，就是跟西域人比试的前两日。”

　　帝诩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

　　唐煜眨了眨眼，揪着帝诩的衣袖道：“师傅本来就嫌我烦，要是我变得奇奇怪怪的，说不定会将我赶出宅子。”

　　帝诩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一些，他将唐煜的手塞回被窝，“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赶你走的。”

　　唐煜愣了一下，从被窝里跳出去扑到帝诩怀里，“也就是说，我能和师傅永远在一起吗？”

　　帝诩望着他黑亮的眼眸，轻轻点点头。

　　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唐煜由衷地想道。

　　唐煜说什么都不愿意撒手，帝诩只好扯了条薄毯，将他裹了起来，他的下巴正好抵在唐煜的头顶，怀里的人叽叽喳喳地讲着乱七八糟的小事，他静静地听着，若是唐煜抬一下头，估计能看到他嘴角浅浅的笑意。

　　重华打开门，让大萝小萝把饭菜端进来后，快速把门关好，阻隔掉外头的寒气。

　　“阿煜，先吃饭吧。”重华唤道。

　　唐煜披了身厚衣服，光着脚丫蹿到几案前，拔了两口饭菜，“还是家里的饭菜香。”

　　重华轻笑道：“谁让你走那么急，也不等我回来，否则我同你一块儿去，也不至于忍饥挨饿一个月，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唐煜挑挑眉头，“我可不敢随便带你走，表哥铁定会责怪我的。”

　　重华戳了戳他的脑门，杏眼一瞪，“在通玄院才待了多久，就学会揶揄人了。”

　　“对了师傅，”唐煜喝了口汤，道：“我在河图里看到了点东西，师傅看到了吗？”

　　“传说从河图中内窥探天机，天下地上千万年前后，天地万物，宿命皆在其中，”帝诩在他身边缓缓坐下，皱眉道：“但我没从里面看到什么，还以为要将几片碎片拼合完整才可窥视。”

　　“诶，”唐煜惊讶道：“那为什么我能看到。”

　　“你看到什么？”帝诩问。

　　唐煜便将之前做的梦和在河图碎片里看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你说人身蛇尾的女人，莫不是女娲娘娘？”重华震惊道。

　　唐煜抓了抓后脑勺，“这么说起来，是很像，难道河图让我们去找女娲娘娘重新把天补上？”

　　帝诩摇摇头，“不可能，女娲娘娘早去往九重天外，不可能再回来。”

　　唐煜扒着碗里的饭，嘟囔道：“唔，或者说再找颗蛋塞到裂缝里去。”

　　帝诩被他气笑了，“那可是凤祖的蛋，千万年来就那么一颗。”

　　唐煜的疑惑更深了，他还不知道凤祖到底是什么，凤祖的蛋就这么珍贵？那自己究竟是什么呢？

　　他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儿，道：“师傅，我难道就是那颗蛋吗？”

　　“我也不知道，”帝诩勾了勾嘴角，“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满月了。”

　　“诶？”唐煜瞪着黑亮的眼睛，“我小时候是怎样的，可爱吗？”

　　长的是挺可爱的，只是……帝诩想起某些不太好的回忆，决定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他从袖中将两页河图取出来，拼在一块，后面的红色纹路完整地合在一起，“听你一说，我想重要的倒不是河图本身的内容，有可能是这纹路。”

　　唐煜咬着筷子，“唔，蛋壳上也有这纹路。”

　　“明天去你家一趟，”帝诩道：“他们也没有给我讲过你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