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长安》悦夏

2、第二章

　　望着火车外急速向后退去的风景，越是靠近西安，心就开始莫名的悸动，似乎，那里有我向往的东西，是他吗？是因为他在等我吗？可是，为什么昨晚他没有再出现在我的梦中？持续了这么久的梦中约会，为什么他不再赴约？是生气了吗？因为我忘了他，我找不到去找他的路，找不到他的方向。

　　千年古城，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然后是一片茫然，前年以后，这里已经是一座现代的城市，没有了古老的城墙，到处都是现代的气息，

　　“苏沫，我查过了，西安唐代的遗迹，有大明宫遗址，芙蓉园，华清池遗址，要不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们再一个一个的去？”

　　薛亦贤的话竟我的思绪打乱，愣愣的回过神。

　　“好。”

　　薛亦贤提着行李，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你就这么陪我来了，陈珞儿那没事吗？”

　　“你在担心这个啊？没事的，反正她平时的活动挺多的，又不用整天都在一起，而且我跟她说过了。别想这么多，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为了方便，我们专门找了靠近唐代遗址较近的小旅馆，推开窗，远远的就能看到大明宫遗址，看到这样的景象，让我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夜晚的凉风吹进房间，千年以前最为繁华的存在，如今也只是剩下这些断壁残垣，风还是一样的风，只是人已经不是过去的人。我以为今夜他会来赴约，早早的就寝，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丝竹之声悠悠传来，猛地睁开眼睛，反复确认，这不是幻觉，《长相守》，清脆悠扬的笛声陪着古琴，本来是蒙蒙胧胧的却随着我的清醒而愈加清晰，扑到窗前，努力辨听声音的来源，却始终抓不到。

　　是他吗？是他在召唤我吗？是，一定是，他说他在等我，一直在等我……

　　猛地打开门，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薛亦贤，匆忙间打开门就见我狂奔出去，便在我身后追了过来。

　　“苏沫，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止住我的脚步。

　　“是他，是他在，他就在这里，我知道，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了！”

　　甩开他，在大明宫遗址周围寻找，脚步凌乱，不变得只有那悠扬的乐曲。

　　“苏沫，这么晚了，这里不会有人的！”

　　“难道你都听不到吗？他在弹琴，他真的在弹琴！”

　　我急切地辩白，薛亦贤扶助我的肩。

　　“要找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这么黑，就算有什么线索也看不见啊，而且这么晚了，你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明明听见了……

　　“明天再来好不好？”

　　见我犹豫，薛亦贤温言劝道，不由的点点头，任由他拉着我回到旅馆，一夜无眠。

　　白天的大明宫，游人穿梭不止，站在昔日全世界最金碧辉煌的地方却丝毫没有观光的兴趣，只是无意识的走着。

　　“薛亦贤。”

　　“怎么了？”

　　“我们走吧，他不会在这里的。”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是不会在这里的。”

　　离开遗址公园，满屋目的的走着，周围的地面上不时冒出些石头，它们在这里或许已经躺了上千年，它们见证了上千年的历史，或许它们也曾见过他，知道他的故事。好无意识的，越走越荒凉，薛亦贤也不提醒我，只是默默地在身后跟着我，直到我不小心被绊倒摔了一跤，他才匆忙跟上来。

　　“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撑住地的手挪开，揉了揉磕到的膝盖，薛亦贤正要扶我起来，却突然顿住了。

　　“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块石头被我刚才一撞偏离了位置，隐约露出快青绿色的东西，薛亦贤扒开上面的泥土。

　　“这是什么？好像是块玉佩，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块玉佩，是不是假的啊？”

　　“给我看看。”

　　接过一看，顿时呆住，古色古香的花纹，正反两面雕刻着两个字，一个是“沫”，一个是“秋”，一个是我的名字，一个是他的，他上次说过，他是我的秋哥哥，秋是他的名字。这就是他给我的指引吗？
　　“不是假的，这是他留给我的。”

　　喃喃的说着，让薛亦贤很是疑惑。

　　“这是他留给我的，他说他一直在等我，这就使证据，沫是我的名字，秋是他的，上次催眠见到他时，他告诉我的。”

　　薛亦贤呆住了，如此奇异的事情，看来是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吧。

　　“会不会是巧合？是不是找人鉴定一下这个东西？”

　　“不，不会是巧合，我一看见它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熟悉感就仿佛它一直在我身边，这个感觉不会错。”

　　“只有这个玉佩，下一步你要怎么办？”

　　“我们马上回去，我要再做一次催眠！”

　　“你……？”

　　“上一次，差一点就能看清他了，就差一点，我一定要再试一次！”

　　对于我们突然的出现，薛医生似乎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

　　“请你再帮我做一次催眠！”

　　“催眠有时候的确可以帮到很多，但是我觉得以你目前的情况，不太适合。”

　　“求你，只做这一次，如果这次还没有什么效果，我便放弃。”

　　经不住我的哀求，她终于点头答应，手里紧紧握住那块玉佩，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祈祷。

　　如果，你等得人真的是我，如果你真的一直在等我，那么请让我见到你……

　　梦中熟悉的街道，这一次完全的不同，站在街道中央，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怎么会这样？熟悉的街道，陌生的场景，一时完全无法适应。

　　“姑娘，请让一让。”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旁，回转头一时呆住，好俊的男子……，比薛亦贤更加好看，确切的说是比他更有一番儒雅风姿，只是……，他在和我说话？还有，他能够碰到我？我有感觉的，那么这里不是梦境？忍不住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货真价实的痛，这是怎么回事？

　　“姑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现象！”

　　“那怎么办？难道她会一直这么睡下去？”

　　“催眠会使人的意识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可能是她自己创造的，也可能是她以前的经历，很多事情我也无法解释清楚，或许只有等她自己愿意醒来的时候就会醒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

　　“先通知她的家人，既然是在我这里出现的状况，她理应由我们来照顾，学校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躺椅上的女子，睡得深沉，表情淡淡的，只是手心还紧紧拽着一块青绿色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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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挡着在下了。”

　　眼前的男子，眉眼淡淡的，不过十四五岁，却一板一眼的大人气度，只是淡褐色的瞳和高挺的鼻梁显示了他有着外族血统，皮肤也是男子少有的细腻白皙。

　　“姑娘？”

　　回过神来，茫然的问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此刻眼前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然后又了然的笑了笑。

　　“看你的样子，是哪家偷跑出来看热闹的小姐吧，今日七夕很是热闹呢。”

　　“不，我问的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什么年份？”

　　他一愣，继而好脾气的回答。

　　“这里自然是长安城，看姑娘的穿着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连自己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今年，自然是上元元年。”

　　那么现在，正是唐高宗时期，皇后正是武则天，上元元年大概是历史中的公元674年左右，这里的的确确是千年以前的大唐，长安。

　　“穿着？”

　　低头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深吸了口气，这具身体，明显不是我那具，我明明已经二十岁了，可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而且这衣服也不是我的啊！一身的绸缎，做工精巧，怪不得他说我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我到底在哪？整理整理思绪，我要找的人在长安，我接受了催眠，进入了梦境，然后我真的到了长安，只是我却变得不是我了……，等等，腰间，那随着我的动作不停摆动的，不正是那块捡到的玉佩？

　　这是怎么回事？

　　“沫儿，终于找到你了！”

　　温润而熟悉的声音，让我呆住了，这声音每晚都在我的梦里出现，现在又怎么会认不出来？手被人牵住，回转过身，对上的是那双熟悉的眼睛，一如梦中的温柔，有一丝责备却带着宠腻。

　　“沫儿真调皮，以后就算你怎么求我，都不带你出来了，一会不见就找不到你了，害我担心，以后不可以离了我身边，知道吗？”

　　然后又是一个让我惊呆的事实，眼前的人，有着和薛亦贤一模一样的脸，唯一的区别就是右眼角有一个朱红色的泪痣，男子生如此一颗痣，在他的脸上平添一丝妩媚妖娆，目光融融，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他的责备没有一点说服力，张了张嘴，试探的叫了一声。

　　“秋……秋哥哥？”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皱眉道。

　　“沫儿可是不舒服？”

　　我正在无措，旁边一直站着的人出声道。

　　“这位小姐可能刚才是迷路了，受了惊吓。”

　　面前的这个“秋哥哥”这才将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躬身行礼。

　　“多谢这位公子了，沫儿她体弱多病，方才承蒙照顾，在下薛慕秋，敢问兄台大名？”

　　看着少年模样的人故作老成，不由得让我想笑，不由的笑出声来，就见他们两都看着我，才不要意思的憋了回去。只是两人都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外族少年微微一笑。

　　“在下温如锦，今日相遇也算是缘分，希望能与兄台交个朋友。”

　　实在是很好笑，两个小人如此做派，让我实在是忍不住……

　　“这位姑娘，不知在下有何不妥，能让姑娘如此开怀？”

　　“你们说话不要这么文邹邹的好不好？你们说的不累，我听的累，知道你们守礼仪，只是我大唐文化如此丰富，你们说话如此据理真真是无趣，还有，不要姑娘姑娘的叫了……。”

　　我一个现代人，实在是经受不住……

　　“看样子你比我大……。”

　　当然是生理上的。

　　“就和秋哥哥一样，叫我沫儿吧，我便也叫你锦哥哥可好？”

　　虽说这么做我是极不情愿的，怎么说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岁了呀，管两个少年叫哥哥，真是……

　　“好，沫儿。”

　　“我家就在城南，薛府，很容易找的，今日出来的久了，又是带了沫儿偷偷出来，回去晚了父亲该担心了，今日就此别过，温兄若赏脸便多来家中坐坐，能结识温兄也是今天一大幸事。”

　　“好，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别过那十分好看的少年，薛慕秋一路紧紧牵着我的手，还好大唐民风开放，若是在其他的朝代，有哪些男女敢在大街上如此亲密的牵着手走路？只是，这个人，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吗？可是明明是如此明媚的一个少年，又怎么会有如此忧伤的眼神？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执著千年苦苦等候，愣愣的看着他的侧脸，简直是和薛亦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给我的感觉却完全的不同，初次见薛亦贤只给我想要尽快远离的感觉，而他，却让我不断的想要靠近，这就是缘分吗？不论相隔多远，即使跨越千年？

　　“沫儿在看什么？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察觉到我的视线，少年微微转头，浅笑着。

　　“没……，只是觉得你很好看。”

　　淡淡说出心中所想，却引来少年更深的笑意。

　　“沫儿都看了这么久了，看不腻的吗？”

　　“不……。”

　　如果老天把我送到这，是为了让你不再悲伤，那么从今日起我会努力，这不就是我一直所想的吗？所以，即使是如此离奇的事情，即使这里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我也会努力，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沫儿，千年以前的沫儿，我会努力稀释你的忧伤……

　　手心的温度，那么真实，让我不再怀疑现在是不是在梦中，就算真是在梦中又怎么样？梦醒之前，我都会做好自己。不由的向他靠近，贪恋他身上的温度，少年低头看我。

　　“沫儿怎么了？从刚才一直就很奇怪，遇到什么了？”

　　摇了摇头，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用我最最真的眼神。

　　“秋哥哥，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

　　少年始终都是宠腻的笑，理了理我额前的刘海。

　　“好，说定了，沫儿要一直在我身边。”

　　远远的薛府已经近在眼前，门口有几个身影，焦急地在等待着什么，见我们走进忙疾步上前。

　　“二少爷，表小姐，你们可回来了，老爷已经回府了，见不到表小姐，好像生气了。”

　　表小姐，原来我和薛慕秋是表兄妹关系，他是二少爷，那么就应该还有个大少爷，不过为什么他的父亲会对我这么在乎，薛慕秋是他的儿子，理应更加注意他不是吗？为什么见不到我会生气？真是奇怪。

　　“秋哥哥……。”

　　求救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异常，反而是一幅很平常的样子。

　　“不用担心，爹他不会恼你的，爹这么疼你，不过你少出些鬼点子惹他生气就是了。”

　　说话间已经被他拉着进了薛府，木质的楼阁，全然是大唐气势恢宏的建筑风格，雕梁画栋，一看便是大户官宦人家，心里有些惴惴的，毕竟我已经不是他们眼中原来的那个沫儿了。走进大厅，一桌人已经坐定，似乎正准备用饭，却始终没有人动筷子，见我回来似乎都松了口气，只见一个衣着相当华贵的妇人起身拉过我在一表情严肃的男人身边站定。

　　“老爷，沫儿回来了，也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面对此情此景，脑海中一片混乱，所有思量，终于憋出一句。

　　“舅舅……。”

　　男人脸色稍缓，终于说话了。

　　“秋儿也太不像话了，沫儿调皮胡闹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胡来，街上人那么多，出了事可怎么办？”

　　偷偷瞄了眼薛慕秋，只见他并没有特别的反应，致使躬身应了。

　　“孩儿知错了。”

　　虽然莫名其妙的经历了这一切，但是到底他受责备是因为我，只好出手偷偷拽了拽“舅舅”的衣摆。

　　“舅舅，不要骂秋哥哥了，是沫儿的错，是沫儿求他带我出去看热闹的。”

　　“舅舅”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你们两个就会互相护着，也罢，索性没出什么事也就算了，以后不可莽撞，用饭吧。”

　　埋头吃饭，思绪万千，看来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情是需要我去了解的，只是……难道因为身体变小了心理也会跟着变小？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装嫩的水平越来越高？匆匆扒晚了碗里的饭，跳下凳子。

　　“我吃完了，舅舅，沫儿先下去了。”

　　然后窜到薛慕秋身边，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秋哥哥，沫儿怕黑，送我回去好不好？”

　　听我这么说，舅舅淡淡的说了句。

　　“秋儿送沫儿回去。”

　　薛慕秋朝他父亲微微躬身边被我拉着快速离开，如此吃饭的气氛，实在是让我受不了，虽然我喜欢安静，但是这么多人还这么安静就让我觉得很诡异了，再吃下去我定会消化不良。终于远离了他们，薛慕秋笑着看我，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问道。

　　“沫儿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心里顿时疑惑了一把，才到这里不过一天，一直独来独往的我什么时候开始能容忍他如此亲昵的动作的？老实的摇头道。

　　“没，秋哥哥，我想问，为什么舅舅要待我这么好？”

　　“爹是沫儿的舅舅，待你好又有什么奇怪的？”

　　“可你是他儿子，为什么要待我比你更好？”
　　他注视着我，似乎在确定什么。

　　“沫儿，有些他们大人之间的事，不是我们可以明白的，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见他似乎真的不想再说什么，我便也不再问，只是，你想要我永远开心，可这也是我穿越千年来这里和你相见的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