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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晚上,依旧是明楼掌勺。
      阿诚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了,穿着宽松的毛衣靠在门边,难得的闲散慵懒。看明楼在厨房里忙活。明楼头也不回:“去睡一会儿,刚刚摸着好像有点烧了,大姐和孤狼明天一回来,就休息不成了。”
      阿诚叹一口气,不可置信:“我睡觉,你做饭?”
      明楼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半截萝卜,转过身来:“那我现在在干嘛?”
      反了,还敢开我玩笑,刚刚犯的错误还没有原谅你!
      阿诚浓眉一挑:“好吧。难得明大长官今天也洗手做羹汤,我就去等着咯。” 虽然假装着要转身走,可是哪里是就要走的语气。
      不就和汪曼春逢场作戏一下,这小东西还记住了!明长官觉得阿诚仗着自己是伤员,就和明台一样无法无天了,等好了要好好收拾一下!
      阿诚没迈步,果不其然,刚转过身,就听正弯着腰翻箱倒柜的明长官发号施令:“……等等!先告诉我油和盐在哪放着!唔……还有洋葱。”
      阿诚偷笑一下,进了厨房打算去拿,胳膊刚抬起一点,就被明楼拦住了:“还不长记性?不用你拿。告诉我在哪就行。”
      阿诚赶紧放下手,见好就收,是聪明人干的事儿。只有明台那个傻孩子招猫逗狗总要到挨打的时候才知道收敛。
      看着明楼找出了油和盐,还是不放心:“真的不用我帮你?”
      明楼挥了一下菜刀:“快滚!好像我在巴黎没给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做过饭。”
      阿诚心满意足的出去了。这个气氛他很喜欢。大姐在的时候,他不敢太放肆,大姐对他好,也像待亲弟弟一样,可是大姐是家长,到底还是要维护一下长幼尊卑的次序;明台和阿香在的时候,阿诚也很懂得帮要脸面的明长官维护他在家里的形象地位;桂姨在的时候,他演的是满心怨怼的角色,更是不可能这样放松。
      真好。仿佛又回到了在巴黎读书的时候。那时候的无忧无虑,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不可再得的珍宝。
      所以每次遇到难以支持的时候,遇到在四野茫茫寂静夜色中看不见光亮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巴黎的那一间小公寓。
      那时候窗子旁的画架上放着他画了一半的画儿,桌子上摊了明楼看了一半的拉丁文的《内战记》,烛火明明灭灭,壁炉里的柴火烧出哔哔啵啵的声音。隔壁的房间住了一个音乐学院小提琴系的学生,最爱拉德尔德拉的《纪念曲》。他和明楼坐在沙发上,聊学校里的事,聊大街上看见的人,聊祖国,聊家人。
      那时候他们还拥有毫无顾忌谈天论地,和开怀大笑的自由。
      阿诚在笑,明楼的嘴角也悄无声息地勾起来。他也在想那段在巴黎的日子。想起来阿诚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开了一瓶红酒庆祝,那是阿诚第一次喝酒,不过两杯,就已经晕晕乎乎,胡言乱语地说了好多话,边说边哭得像个小孩子。
      他从没见阿诚那样哭过,本就水光烁烁的大眼睛像一口深井,水光潋滟得叫人沉沦。映出壁炉里的火苗,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他叫自己大哥,叫自己爸爸,叫自己大姐,叫自己妈妈。他把他有的和想要的所有亲近的人叫了一个遍,拿自己的袖子撸鼻涕擦眼泪,怎么软硬兼施都劝不住,撒了一次一塌糊涂的娇。
      这一塌糊涂的娇长驱直入,把明楼的心也搅得一塌糊涂。
      他是再不可能离开这孩子了。明楼想。
      不愿,更不能离开他。
      他们没有谁更尊贵谁更卑贱。
      只是因为,他们是那样需要彼此。
      明楼做好饭端出来的时候,阿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确有点低烧,再加上昨天夜里做梦没睡好,现在睡得很快。
      明楼是真的不忍心叫醒他,他知道即使明天是休息日,可是桂姨一回来,松下来的弦又要绷起来,阿诚心里从没有真正放下的包袱更会让他身心俱疲。
      明楼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自私,他知道自己拉着阿诚走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深渊,可是他一次又一次软弱地原谅自己的自私——他不是圣贤,他不认为自己可以一个人从头走到尾。
      所幸,天公尚垂怜于我。
      他感恩上苍,惜取眼前。
      “阿诚?醒醒,吃了饭,去床上好好睡。”
      阿诚迷迷糊糊睁开眼,虽然只睡了一会儿,可加上开始发烧,身上一下一下的发寒。明楼看他脸色已经不太好,上手摸了一把,感觉不出来,于是把嘴贴到了阿诚额头上去。
      这是大姐教他的,嘴唇的感觉比手要敏锐,低烧用手试不出发热的时候,就用嘴。
      阿诚刚来明家的时候没少发烧,明楼对这个方法已经不能更熟悉。
      阿诚一下子完全清醒了。他当然知道这举动在他俩之间已经不算奇怪,可是二十五岁的阿诚,还是第一次重温大哥嘴唇的触感。
      明楼没等他说话,拉起他的手往饭桌走,听不出什么尴尬,他干的可是一件天经地义丝毫没有愧对良心的事情,天下一等一的清白:“愣着干嘛。快吃了去床上好好睡!”
      那可是大哥的……
      魂不守舍的阿诚在没有知觉的状态下吃了一口菜,神志复又清醒。然而还不算太清醒,不然他绝不会开口——
      “唔……”
      明楼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连余光都没有看过来:“闭嘴,咸了就多吃点米。”
      敢说咸?看你发烧就不和你计较。
      阿诚乖乖闭了嘴,顶着被那一个唇烫得发红的脑门,多年以前在课堂上学的词全都找到了代表人:强权!霸权!
      幸亏还是没有烧糊涂,腹诽罢了。
      不一会儿——
      “唔……”筷子又停了。
      很没面子的明大长官斜了阿诚一眼,给他盛了碗汤放在面前:“又怎么了?”
      “菜糊了。”
      大姐在的时候,吃饭不让从碗里往外挑东西。明家的孩子从来不允许挑食,爱吃的不爱吃的,只要在碗里就都得吃了。
      “那就挑出来。”
      说完没等阿诚自己动手,明楼去把阿诚碗里那一片菜叶挑了出来。
      于是阿诚又乖乖闭了嘴。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比明台还受宠。
      阿诚很高兴。
      生着病胃口不好,明楼知道,再说他这饭做的也确实不怎么样,大哥心虚,也就没劝阿诚再吃。
      把阿诚送回房间,帮他换了睡衣大致擦洗了一下,又把药喂了,明楼就安顿阿诚睡了。
      盖被子的时候,阿诚呼出来的气都烫手。烫得明某人心肝又是一颤,想起来刚刚同样别烫着的自己的唇。
      烫的厉害。
      看来不只是低烧。
      可是小时候高烧的时候也没感觉这么烫过。
      奇怪。
      怕阿诚一个人半夜起来,明楼洗完碗冲了澡打算睡觉的时候,决定去阿诚房里睡。
      自阿诚成年以后,他就没再怎么进过阿城的房间,每个人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这也是明家人的教养。
      谈公事他们多在书房,闲谈就在客厅。
      刚进阿诚房间的时候明楼还有点不适应,他太没有安全感,他不喜欢完全被其他人的气息包围的感觉。
      这是一个战士的敏感。
      可是很快就适应了。就是阿诚的味道。
      青草的清香混着柑橘的爽甜,像他的人。
      房间很整洁,和他的房间不同的是,阿诚房间的墙上挂了许多画。
      他是个有艺术气质的孩子。他修长的手指如果可以不用来扣动扳机的话,本应该用来执画笔,奏音乐的。
      总有一天。
      阿诚,总有一天,大哥许你一个安稳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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