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影在御》姽婳三秋

23、卷三:赴天涯07

　　07白玉堂淡淡地睨了李勿一眼，冷峻迫人的气势直压得他不敢生出半分欺瞒的心思。
　　“行了，说吧。”白玉堂给了一个下马威之后，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李勿看着他横刀立马的坐姿，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微的汗珠，颤声拜道:“那大人可要答应我，替我作证，救我一命啊。”
　　白玉堂内心暗想:我可当不起大人这两个字。他摸摸鼻子，面不改色地道:“看你表现。”
　　李勿见白玉堂并不否认，便以为他果真是朝廷密使，不由放下心来，讨好道:“大人明察。要数这燕文殊的罪过，当有三点。酿成陈州的蝗灾，此乃其一；谋杀了陈州知州曾公廉，此乃其二；软禁了龙图阁包大人并意欲谋害，此乃其三。”
　　李勿口中的三条罪状，后面两条白玉堂有均有所知晓，只这第一条委实有些匪夷所思，因此他眉头一皱，问道:“照你所说，这蝗灾竟非天灾而乃人祸？那燕文殊何许人也，竟有如此本领？”
　　李勿早料到他会有此疑问，进一步解释道:“这燕文殊胆大包天，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些许蝗虫。交尾后产下的诸多蝗虫卵被孵化后又以菜叶饲养，待秋收之季一批批放飞出去，这才造成了这场蝗灾。”
　　此事工程浩大，布局缜密。若李勿所言非虚，那这燕文殊绝非等闲之辈。白玉堂一边心中细思，一边问道:“这蝗虫养在何处？”
　　“就在曾大人的院子里。”李勿道：“这燕文殊不仅谋杀了知州大人，还抓了很多贫民百姓，强迫他们饲养蝗虫。”
　　“你带我过去瞧瞧。”白玉堂眉头一皱。
　　李勿忙不迭地点头，“大人，这边请。”
　　这边白玉堂从李勿口中了解了蝗灾一事的来龙去脉，而与此同时燕文殊也在排兵布阵，“可曾查清那曾公廉现在何处？”
　　玄一道:“查清了，在苗家大院。”
　　“好，展昭既来救包拯，曾公廉那里定然无人防守，你派几个人过去收尾，还有那边的蝗虫屋也烧了吧，一了百了。”
　　“是，属下明白。”
　　玄一领命做事自是不提，且说展昭带着包拯一路绕过层层护卫，渐渐深入陈州府的腹地，越靠近包拯口中的神秘之地，防守就越是森严。展昭与包拯只好躲在暗处，静候时机。
　　不多时，展昭见几个领头模样的人相互密语几句，便匆匆撤身离开了，而陈州府官兵均未有所动作，他心中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然而一时之间却又无法明析。
　　正沉眉细思，却见从远处走来两个人，他定睛一看，正是白玉堂和那陈州刺史李勿。
　　展昭低声道:“大人先在此等候，属下出去探探情况。”
　　言罢，他纵身一跃，落在白玉堂和李勿身前。守卫的官兵看见有陌生人从天而降，正欲有所动作，却见李勿旁边的白衣人踹了李勿一脚，而他们的刺史大人不仅乖乖地受下了，还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官兵们虽然诧异，但也只好收了攻势，继续做木头人。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确认安全后便将包拯从暗处带了出来。
　　“包大人，这位便是江湖上人称五义之一的锦毛鼠白玉堂。”
　　“草民见过包大人。”白玉堂规规矩矩地做全礼数，倒令包拯微微一惊。
　　因着白玉堂盗三宝一事，包拯对锦毛鼠是未见其人，先识其字。其字力透纸背又潇洒俊逸，飘逸狷狂，如今一见，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俊俏小伙，其风姿比起展昭来竟也是不遑多让。
　　“白义士不必多礼。此番还要多多仰仗你的相助。”
　　李勿自见了包大人，本就噤若寒蝉，躲在白玉堂身后装作别人看不见他。如今听到展昭介绍白玉堂的身份，心中陡然一惊，知道自己被骗了，便一步一步悄悄向后退去，想要借机偷偷溜掉。
　　“李勿！你要去哪里？”包拯呵了一声，满面严肃。
　　李勿抬起的脚顿时软了下来，他自知犯下滔天大错，已是死罪难逃，此时见了铁面无私的包拯，他眼睛眨个不停，嘴唇一张一合，竟惶恐地说不出话。
　　包拯亮出符节，继续说道:“我乃开封府尹包拯，奉圣上之命前来赈灾，李勿身为陈州刺史，不尽其职，未担其责，上谄下渎，诸多罪状，待此事完结，本府再与你一一清算！”
　　周围官兵见了这幅景况，不由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正在此时，官兵身后的孵化室竟忽然起了大火。“走水了！”静默之中，只听得这宏亮而又绝望的一句响起，便见火势冲天而起，明晃晃的火光在这阴冷而深沉的白昼如同一条恶龙。
　　孵化室的外面被锁住了，里面的人一边大声哭喊，一边用力拍门，“放我出去！”“把门打开！”“救命啊！救救我！”各种各样的声音杂在一起，又有被烟雾呛到的咳嗽声接连不停。
　　正在人声鼎沸，一派慌乱之时，展昭冲到门前，唰唰几剑，将锁斩断，人群和浓烟瞬间蜂拥而出。
　　这些人自被抓来以后就一直被关在孵化室内，如今终于脱离牢笼，又加之能从火灾中死里逃生，情绪激动之下，更无什么理智，纷纷四散而去。
　　待大火被扑灭以后，留在原地的仅有两人。这两人虽然虽然蓬头垢面，却还是看得出是一男一女。男的年方弱冠，名唤陶隆；女的年方二八，名唤苗婉。
　　打听过二人姓名后，展昭本想了解一下个中详情，却突然觉得陶隆的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你就是陶隆？”展昭道:“你可是有个未婚妻名叫郭露的？”
　　“正是。展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你不必惊讶，郭姑娘从陈州一路来到开封府，她叙述灾情的时候提到过你，是故我才有此一问。”
　　“露儿居然还活着，这真的是太好了。”陶隆激动地喃喃自语道。
　　历经一场大火的孵化室早已成了一堆灰烬，白玉堂却对废墟里的几片乌黑的瓷片起了兴趣，他捡起其中一片，见其断口圆滑，形状规整，沉思半晌，不由疑惑道:“这里怎么会有瓷片？”
　　白玉堂向来精通机关算术之道，陷空岛的大大小小的房屋庭院，均是出自他手，而这种质地易碎的瓷片并不是建筑的材料，故而有此一问。
　　包拯道:“蝗虫的繁殖季节为夏末初秋，对温度有一定的要求。九月蝗灾渐胜，却一直持续，时至冬日仍不见消退，有悖自然常理。如今看来，这蝗灾既是人为，要使虫卵顺利孵化，势必要保持室内温暖，这瓷片，也许是用来确认温度适中的。”
　　白玉堂点点头，赞同了包拯的猜想。随之放下瓷片，过去找展昭了。
　　谁知他方一走近，便听苗婉又惊又喜地说道:“是你？！”
　　白玉堂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道:“你认识我？”
　　贵人多忘事的锦毛鼠早就不记得自己几个月之前见过这位姑娘了。
　　苗婉羞答答地道:“你……就是上次来我家的强盗啊。”
　　此话一出，大家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姓苗……强盗……
　　展昭心中似乎有什么串联成线，忙问道:“敢问姑娘所言是何时的事情？”
　　“五月初三。”苗婉脱口而出后又意识到回答的如此之快只会暴露自己对此日期十分熟稔的事实，不由有些小女儿家心态的羞赧地低下了头。
　　五月初三，展昭算了算日子心中顿时明白苗婉说的是分金之事。于是解围道:“当日白少侠劫富济贫，倒叫苗姑娘受惊了。”
　　他特意点了一下苗婉的姓氏，白玉堂这才隐约想起是什么事情，心下正暗自奇怪展昭为何知道的十分清楚，却又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难道那日在苗家集给他留银子的不知名侠客竟是展昭？
　　一念及此，白玉堂的心不知为何居然跳快了两下。
　　他正待细问，却听有人道:“白公子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你们走后不久真的有坏人来杀我们了！”
　　一听这叽叽喳喳的语气就是小叫花子了。
　　小叫花子旁边的正是陈州知州曾公廉。
　　李勿看到曾公廉，不由大惊失色，“你你你……你居然没死？”
　　“让李刺史失望了，曾某这条命属于陈州百姓属于大宋，旁人想要，怕是有点困难。”曾公廉冷冷说道。
　　李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曾公廉不再理会李勿，他回到阔别已久的陈州府，看到包拯，表情克制隐忍又激动，良久才终于说道:“希仁，仲明有愧。”
　　包拯道:“错不在你。”
　　白玉堂最看不得这种了，他盯着曾公廉胳膊上的一道口子，故意道:“怎么受得伤？不是叫你们好好待在屋里么？难道我的机关出了问题，未能护你们周全？”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小叫花子顿时蔫了下去，他当时因为和小福怄气没有及时进到屋内，曾公廉为了保护他这才挨了一刀。小叫花子实在怕极了白玉堂，可又不忍小福替他接受诘问，正视死如归颤颤巍巍地打算开口，就听曾公廉道:“白少侠智勇双全，料事如神，布下的机关也是精巧万分。曾某与小叫花子安然无恙，全靠白少侠的神机妙算。曾某试图窥探个中精妙，谁料资质愚钝，不仅不得其法，反而失手伤了自己，倒是让人见笑了，还望白少侠海涵。”
　　白玉堂始料未及地被曾公廉这么长篇大论地捧了一下，难得一时语塞起来。但是叫他这么一闹，气氛反而没有那么沉重了。
　　至此，虽然燕文殊同玄一等人早已不知所踪，但陈州蝗灾一事总算落下句点。
　　朵大的雪花由疏朗渐转细密，这场预谋已久的雪终于飘落了下来。
　　众人齐齐聚在这院子中，望着空中的鹅毛大雪，复杂迥异的情绪盘亘在各自的心头。
　　“都说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曾公廉没说完，余下的话都化作一声满含希望的叹息。
　　随后几日里，曾公廉与包拯做了交接，历经灾劫的陈州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刻，他便留在陈州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包拯一行人则押着李勿等一干人等回京城复命，那陶隆和苗婉偏也要跟着展昭、白玉堂等去往开封府，却不知会惹出怎样一段啼笑皆非的风波。

　　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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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忍住的一波碎碎念:
蝗灾这部分大概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卡的一个情节了。(自我感觉)
虽然布局早就构思好了，但是每每下笔，总有不知如何着手之感，以至于一拖再拖。
而今终于在这个失眠的夜晚写完了终章。
我心甚慰。
05结尾之所以给小叫花子写了那么长篇幅的自白，是因为本打算让他07领便当的。
但谁知07写到后面，字数居然隐隐有些压不住了，而一贯坚持每卷的章节都是偶数的我这一次是真的不想开第八章。(如果开了第八章就不知道要精雕细琢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索性放弃了早就准备好的与05结尾对应的小叫花子死去的那一段话，把小叫花子作为一条暗线埋下也挺好。
终于终于终于可以开始写卷四了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