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怪》浮觞

21、观星1

　　窗外天光昏暗，待在待漏院的盗天下情绪低沉。
　　虽然再过片刻，他就要与同僚上殿议事了，但他心里还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盗天下觉得他有必要跟别见黄花落谈谈，关于他俩的关系。
　　别见黄花落总是一副轻佻的样子，是以对他的种种调戏都没往心里去，现在看来，别见黄花落是真的对自己有意。
　　若是以朋友论之，别见黄花落为人慷慨大方，还很仗义，是个可靠的人。但作为恋人，他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别见黄花落自称是“穿梦旅行者”，盗天下遍翻古籍，认为他应该就是传说中极为罕见的“梦人”。
　　“梦人”似妖非妖，可以穿行在梦境之中，也可以在梦境与现实中往返，但不能长久待在现实之中。
　　如果别见黄花落真的是古籍中所说的“梦人”，那么迟早他都必须回到梦境中去。
　　在这之前，盗天下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对男对女一视同仁，经过昨晚的事，盗天下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同性，只是那人不应该是别见黄花落。
　　盗天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乱成一团，连内侍前来宣召也没听见，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直到饮风月过来推了他一把。
　　“发什么愣呢？上殿了。”
　　“哦哦。”
　　盗天下回过神来，跟随着众人一同上殿议事。

　　妖市虽然一直处于多事之秋，但从未像现在这般诡事频发，纷乱不断。
　　秋赦之地是重疫区，之前一直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现如今水源枯竭，迫切需要转移迁徙。
　　对此，多数的臣工表示应该阻止秋赦之地的居民迁徙，以免疫病扩散；一部分则表示同为妖市子民，应对秋赦之地的居民更宽容仁爱一些；少数臣工则保持沉默。
　　殿上，妖市的新皇一句话也没说，似乎陷入了沉思。
　　许久，新皇才说：“此事稍后再议。”
　　话音刚落，独楼门的负责人就站了出来，将最近妖市的治安情况汇报了一遍，其中就提到了“杀人取心”的案件。
　　关于“杀人取心”的案件，独楼门一直采取保密的态度，连大殿上的臣工们有些都是第一次听说，是以当独楼门的负责人汇报完毕，大殿上沸反盈天。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连杀人取心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妖市之前就禁止器官买卖了，这等狂徒伤天害理，于法不容，理该诛其九族。”
　　“凶手现在还在逍遥法外，独楼门是干什么吃的？”
　　“之前捂得那么严实，直到现在才说，独楼门主有渎职的嫌疑。”
　　“现在不是追求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抓住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臣工们议论纷纷，个个义愤填膺。
　　盗天下低头停了一阵，抬头向殿上看去，只见妖市新皇也在默默地听着，眉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盗天下发现，他对这位妖市新主一点都不了解，根本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秋赦之地的事分明迫在眉睫，新皇却是一副搁置的态度。
　　“杀人取心”案件情节恶劣，严重影响了妖市的治安，新皇也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您究竟在想什么呢，主上。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狩猎，猎物被阻断了生路，逼至角落，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即将死亡的命运。
　　魔息盯着面前的女人惊恐的表情，心里有些嫌弃，却依然对准了女人的口鼻，摄取了她的灵魂。在女人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将手掌刺入她的的胸膛，撷取她的心脏。
　　……
　　魔息舔了下嘴角溅上的血迹，餍足地离去。
　　一具无心的尸体就这么生成了。

　　天黑了，妖市因为宵禁的原因早早陷入沉寂。
　　死物孩集上早已没了行人，唯独滴酉楼无视了宵禁的命令仍在营业。
　　别见黄花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待店小二端上酒水，便兀自喝了起来。
　　又是独自一人自斟自饮。
　　别见黄花落自嘲地笑了笑，多久了，他不曾与盗天下一同共饮。
　　闭眼回想了一会儿，别见黄花落睁开眼睛，一脸苦笑。
　　大约一个月有余了吧。
　　自盗天下入朝为官的那一日起，别见黄花落就不曾再与他喝过酒。
　　盗天下啊盗天下。
　　别见黄花落咀嚼着这个名字，和着酒吞下，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一些。
　　结果，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不想了，不想了。
　　别见黄花落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盗天下的面孔驱逐出去，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愁来明日忧。

　　深夜，当盗天下现身滴酉楼的时候，店家正打算打烊。别见黄花落醉醺醺地伏在桌子上，身旁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店小二。
　　“盗天下大人！”见到盗天下，店小二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之前，盗天下曾与几位同僚在滴酉楼聚餐，是以店小二知道盗天下有官职在身，于是在称呼上加了“大人”两字。
　　“我来接朋友。”盗天下自然地掏出银两结账，然后架起喝醉了的别见黄花落转身走出滴酉楼。

　　街上已经完全没了人迹，盗天下架着沉重的友人艰难地前行着。
　　别见黄花落喝醉后其实很安分，既不挣扎，也不吵闹，依靠着盗天下的支持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路上竟然还算顺利。
　　只是走到快要到银角书屋时，别见黄花落忽然停下脚步，嘴里说着“我要看星星”，一边挣脱盗天下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别见黄花落！”盗天下叫了一声，连忙几步向前，再次扶住了脚步轻浮几欲跌倒的别见黄花落。
　　“我要看星星！”别见黄花落一脸认真地对盗天下说，“我要看星星！”
　　别见黄花落的眼睛闪着亮光，明灿灿的，仿若星辰。
　　有幸在别处见过星空的盗天下哽了一下，才艰难地回答：“妖市看不到星星。”
　　妖市上空不满了云层，连阳光都无法穿透，又如何能够看见微弱的星光？
　　盗天下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悲怆，在这股悲怆的作用下，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
　　“妖市看不到星星。”盗天下重复了一遍。
　　“是吗？”别见黄花落的语气略带失落，但很快的，他又笑了起来，满脸明媚。
　　“我带你去看星星。”别见黄花落忽然揽住盗天下的腰身，转了一圈，两人化作片片黄花消失在苍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