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30、 无法安眠

　　任懿这一夜是宾馆里另一个不能安稳入眠的人，原因是邹老师的电话——电话里邹老师不问缘由，劈头盖脸的是一通数落：什么不参加接风宴、不注重和咨询企业领导搞好关系？在咨询中多次批评对方没有认真执行体系文件规定了？你现在搞得局面这么僵，我们今后的工作怎么展开了？以及我们的咨询尾款拿不到怎么办？……
　　开始任懿还听着，解释了几句，后面越听越不像话了，火气一攻，干脆撩了电话。隔了没有多一会儿，紧接着响起了不客气的敲门声，任懿给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任由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着：管你是谁，姑奶奶不伺候了。
　　可躺下来的任懿竟流下了眼泪，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流泪，或许只是觉得委屈吧，加上生理期不稳定的情绪作用，一个女人在有压力的时候，也许泪腺的排泄是最佳的一种喧泻吧。流着眼泪的任懿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浅眠，中间半夜被莫名的响声惊醒，赶紧打开了房间里全部的灯：一个廊灯、两个壁灯、一个桌灯，一个顶灯，在暗夜里整个房间灯火通明。她又急忙检查了窗户的每个滑锁是否锁严实了；然后推开原本就亮着灯的卫生间的门：没有人、没有东西掉落的迹象；她又把挡在房间门口的大椅子挪走，轻轻检查了门锁上的暗扣拉链——也是没有问题，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没有人走动的声音：这任懿也是笨，楼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即便有人走动，又哪里听得到呢？可是任懿这一到外地出差，疑神疑鬼的毛病就上身，所以没有哪次是能睡个安稳的囫囵觉的。
　　临近天色泛亮的时候，任懿总算是又睡着了。7点45分，任懿被前台的MORING CALL叫醒，匆匆冲了澡，任懿没有等邹老师一起，独自去吃早饭。发现邹老师和穆少卿坐在了一起，她有点犹豫是否应该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恰巧穆少卿和邹老师起身预备离开餐厅，她暗暗舒了口气。
　　任懿同他们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坐到了靠窗旁的餐桌边，答应15分钟后楼下会面。赶紧胡乱扒了两口饭，等拿了电脑到了前台的时候，发现坐在服务台旁的只有穆少卿，任懿想了想，走过去，大大方方地看着穆老板的眼睛直白地说：“谢谢您，穆老板。”
　　穆少卿抬头看着一身新装却面庞浮肿的任懿，微笑着晃了晃头，指了指身旁的另一把空着的沙发：“任老师，请坐。”

　　每一个城市的清晨，从黑夜里醒来的时候，都散发着浓浓的地方特有的味道：人群的声浪是不同的，因为操着各地不同的乡音；弥漫在空气里、食肆里的早点小吃的味道也是不同的，因为于当地特色的食材不同；车道上不同地区生产的车是不同的，街道奔跑的车自然也是不同的；人们的服饰也是不同的，连车辆的喇叭声响在任懿的耳朵里也是不同的。她不太喜欢一清早人们嘈杂的没有规律的忙碌，也不喜欢清晨起太阳的清冷；她喜欢夕阳的温暖和慵懒，喜欢下班人群里那欢快的自行车铃响，那是因为有家人在等着团聚那一顿晚餐，有暖暖的黄晕的灯照亮着人们匆匆脚步的归程，而这一切是任懿老师所没有的。
　　也许，人们最珍惜和在乎的往往是他们所缺欠的吧。
　　任懿最欠缺的是一个有着她和儿子的独立的家，没有人用异样或怜悯的眼光看待她们母子生活方式的家。不是每一个家庭都需要有父亲、母亲、孩子的全和，但每一个家庭的生活方式都应该得到尊重和不干涉。任懿需要的是在家里有儿子、父母的理解和尊重，在外工作不受到顶着各种名头的明里暗里的骚扰，她最害怕别人特热心地打听她的家事：本来嘛，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向你报备我家庭生活的。如果实话实说，对方是根本不相干的人，实在没这个必要；可如果要她撒谎，她又不屑于这么干，于是心里的拧巴和不痛快，是她的一个结。像现在，早晨异乡的街景已经完全不能吸引她，因为在她的心里一直在思考着“穆少卿是如何拿到那件睡袍的呢？”
　　邹老师看着任懿抻着脸根本不搭理自己，知道是昨晚自己电话的原因，但老头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论年纪自己比任懿大，虽然可能咨询经历没有任懿长，但自己是咨询组组长；只不过说你两句你还抻着脸给我看，要是早几年在我手下，早好好治治你了，想当年自己也是上百人工厂质量科的质量组组长，手下的人还不是给管的服服帖帖的，你一个任懿还在话下？好汉不提当年勇喽。于是邹老师也是不说话。
　　坐在小周旁边的穆少卿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两位咨询师，知道一定有什么问题，以自己对邹老师的接触和对任懿的观察，这一对搭档显然不是那么合适：邹老师刚愎自负，适合配一个听话但工作能力不强的助手，而任老师显然是一个有自己原则且工作能力极强的人，虽然表面上不争不闹，但看她不断调整对汉江潮的工作沟通方式就知道，并不是一个服服帖帖的副手的角色；估计这二人因为昨晚接风宴的事有了矛盾，就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今天的咨询工作。
　　各怀心思的三个人简直闷坏了想打听新闻的小周：早晨洪霞拉着自己，一脸神秘地道出:609号套房那晚神秘的女人就是任懿老师，但花睡袍是穆少卿老板交给自己的。小周的下巴都快惊脱臼了：难道老板和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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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为腰疾耽搁多日，以后会保证每日更新。《错许的记忆》还会接着更新，自己很喜欢这种白描般的叨唠，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