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香》分析帝马上有美男

4、断命

　　碧妆台上天色极蓝，一片帆状的白云在晴空里飘游。陆青青仰头看了半晌，颇有种笑看风云的滋味，同身旁的容若感慨道：“一帆风顺，好兆头啊。”

　　掌门板着一张脸，浓眉紧蹙得从大殿里走了出来。他跟陆青青点了个头，又扫了容若两眼，而后一声不吭得走出了落雪峰。
　　掌门目不旁顾，两袖卷风，想来心情不甚美妙，脚下走得极快。

　　原以为是黎李左右相争的大场面，谁知道溶月是怎么想的，一口气收了四名亲传弟子。

　　历来宫主只收两名亲传弟子，一名为右列，一名为左列。右列弟子为尊，可继承宫主之位。左列弟子也可继承主位，但前提是右列弟子出了差错。
　　溶月昔日也是左列弟子，之所以能越过右列弟子荣登一宫主位，才貌一流是次要的，胸怀天下也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当时的右列弟子杜子阑嫁了人。

　　张听风的脸色也不大好，一脸抑郁得跟在掌门后面走出大殿，身后跟着脸色同样难看的李水瑶和文书娴。
　　一行人在双藏楼前停下了脚步，跟陆青青师徒俩人告辞：“陆师妹，凤凰台上诸事繁杂，我等先行一步。”
　　“无事，师姐请。”双藏楼前道路狭窄，陆青青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出道来。

　　张听风“嗯”了一声便踱步过桥，百米索桥在她眼里恍若空无，纵身一跃，直接踩着铁索从落雪峰的这头掠到了彩霞峰的那头。
　　想来是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张听风有些发恼，两个徒弟都不愿带着了。

　　吊桥在山风中摇曳不停，李水瑶和文书娴手牵着手，灰溜溜得抓着铁链过桥。一边小心翼翼得踩着脚下松散的木板，一边留心着山间风向。
　　生怕大风刮来稳不住重心，然后一头栽到悬崖下面。

　　等到她们师徒走远了，陆青青瞥了身旁的徒弟一眼，脸上笑意灿灿：“当上宫主的亲传弟子，感觉如何？”
　　容若一身疲惫，说话都提不上劲：“真得很累。”

　　“你个贼丫头。”陆青青捏了捏她的耳朵，笑骂道：“居然有胆子在宫主和你张师伯跟前装傻充愣。你当她们傻的吗？”

　　容若站不动了，擦了块石头坐下：“怕是在宫主和张师伯眼里，师傅您想让我当上亲传弟子，也是个傻的。”

　　“......”陆不喘也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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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落雪峰一回来，容若就一头栽进了灶房里。先蒸了两个包子填一下肚子，然后洗菜淘米，升火烧水，得了空再去后院采摘蔬果，切洗蒸煮，一番忙碌下来汗水淋淋，鬓间的头发都乱了。

　　碧妆台上一共师徒五人，大弟子范子远在江湖上游历很少回来，二弟子紫莺不善厨艺，三弟子唐敏比容若还要小两岁，所以一年到头在灶房里忙碌的只有容若一个。

　　紫莺抽了手帕给容若擦了一擦，心疼道：“先进屋歇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
　　容若应了一声，弯腰又拾了两根柴火扔进灶火里，转身往屋里去了。

　　陆青青瞧她一身是汗的出来，也十分心疼：“让你草草弄一顿的，怎么累成这样？”

　　容若一路走到门外，坐在了庭院里的藤圈椅上。觉着山风太小又用煽火的蒲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喘了两口粗气才回话：“我是草草弄的。只不过瞧着这几天二师姐有些咳嗽，蒸锅里多搁了一碗梨汤。”

　　“那我的毛子羹呢？”唐敏小腿一迈，跑出门外抱住了容若，一脸期盼得望着她。小胖子肉嘟嘟，站在谁跟前都是一团肉，引得人动手掐她。

　　容若咳了两声，故作疑惑道：“毛子？有毛子吗？李婶昨日只送了两条鮀鱼来，两条都按着你的口味烤了吃了，哪里多出一条毛子来？”

　　唐敏不满得跺了跺脚，转头跟陆青青告状：“师傅，师妹肯定偷吃了。昨天我亲眼瞧见小猴子拎来的毛子，鱼尾巴都拖到地上的。哼，师妹她想一个人独吞。”

　　容若没好气得瞥了这个贪吃鬼一眼，无奈道：“煮上了，不过我回来得晚，还要等上半个时辰。”
　　小胖子欢呼了一声，又一把抱住容若给她脸上盖了一撮口水印。

　　师姐妹们感情好，陆青青瞧着很是欣慰。想当年她学艺的时候，掌门前前后后收了四十多名弟子。貌美的有杜子阑、溶月，武功高的像张听风、李若芊，各自有各自的拥趸。时间一久，师姐妹间的关系越来越僵，一言不合甚至拔剑相向，掌门为此常常头疼不已。

　　现如今，她的四个弟子里虽无什么大才，但个个相处融洽。大弟子风趣，有长兄风范。二弟子温和，遇事谦让。三弟子活泼，天真无邪。
　　而四弟子容若.....

　　陆青青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天赋不比黎梦珊弱，容貌也不比李水瑶差。活泼时娇俏，温婉时可人，若是托身在富贵人家，必是养在家里千娇万宠的。

　　左思右想，陆青青还是决定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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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过后，紫莺和唐敏收拾碗筷，容若帮手的时候发现灶里还剩着两块葱花摊饼。
　　皓腕一转，拾了一个青花小碗装上，和紫莺商量道：“师姐，这两块摊饼我给小猴子送去。顾嫂这几天回了娘家，我怕他午膳没有着落。”

　　紫莺点了点头，又从篓子里掏出两根玉米，一并给了容若：“彩霞峰的小厨房里有个厨娘是小猴子的舅妈，应该饿不着他。”

　　容若拿了摊饼和玉米就走，唐敏嘟嘴道：“讨厌，师妹对小猴子比对我好。晚上我肚子饿的时候，她都不会起来给我做摊饼的。”

　　“你呀，”紫莺捏了捏她的圆脸，教训道：“容若身体不好，你还这样折腾她。今天容若当上了宫主的亲传弟子，明天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咱帮不了容若便算了，怎么能跟着凤凰台的人扯她后腿？”

　　提到凤凰台，唐敏就气得鼻子嘴巴不在一条线上，哼哼道：“师姐说得对。便宜谁都行，就是不能便宜那个不可一世的李水瑶。师妹当选最好，要是选不上，我支持黎梦珊去。”

　　碧妆台下有一处活泉，常年温水汨出，滋养出一片芳菲桃林。寒冬过后春天来临，百余株桃树枝桠相连，开出一朵朵粉红鲜嫩的花朵，远远看去密密麻麻隐隐绰绰。粉色花瓣有的飘至温泉池里，有的随着小溪流入山下，有的飘到行人脚下，艳丽芬芳，美不胜收。

　　容若赶到小猴子家的时候，小猴子不在家，桌上还留着半碗热气腾腾的肉汁米饭，想来饭没吃完就跑出去玩了。容若将玉米搁在桌上，自己端着两个摊饼原路返回。

　　沿着溪边穿过桃林，路过碧月泉的时候，容若在泉边瞧见了一个身着暗蓝罗衣的老伯。这个老伯不像寻常老伯一般风吹日睡得面露疲惫，四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七尺，眉眼英俊。一身寻常罗衣，衣袂飘飘，气度非凡。

　　他孤零零一人站在桃花树下，落英染红了衣角，风霜染白了双鬓。

　　容若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这位老伯了，去年寒雪褪去，碧月泉边也见过他的身影，孤寂又苍老。

　　摊饼给谁都行，就是不能浪费。秉着这个初衷，容若脚下一顿，驻步喊话道：“老伯，肚子可饿？我这儿有两个摊饼，可以给你解解饿。”

　　妻子逝后，慕容枫每年初春都会来碧妆台下的环翠峰上住上一阵。
　　碧月泉是他和妻子初遇的地方，然而桃花依旧在，物是以人非。今年是妻子去世的第八年，他第八回来环翠峰小住。

　　白莹宫里认识他的寥寥数人。即便有人认出他来，也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慕容枫转过身来，瞧见的是一个容貌秀丽，双眼好似一泓清水的白衫少女。春风拂过，桃花落落，少女双手捧着一个青花小碗，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流浪汉，想要施舍善意却又不敢流露得过于直白。

　　慕容枫笑了笑，几步走到容若身前，询问道：“丫头是哪个山头的弟子？什么摊饼要赠与老夫？”

　　容若不慌不忙得将青花小碗递给慕容枫，像从前给义诊的伯父送饭一般，体贴细致道：“老伯不要嫌弃，这是大锅里蒸出来得葱花摊饼，还热乎着，是我亲手做的。”

　　葱油摊饼从来不会上慕容家的桌子，慕容枫瞧着新鲜，伸手捻了一角送进嘴里。一口一口嚼着，葱香四溢，饱满且有嚼劲，似乎还不错，能尝出来炊烟的味道。

　　容若笑道：“味道可还行？”

　　慕容枫没有搭话，直接用手捻了剩下的一块扔进嘴里，一个不剩得吞进肚里。

　　等着慕容枫吃完，容若不再多话，端着空碗转身走人。慕容枫不知打哪儿掏出一条素色手绢，很是讲究得擦了擦自己的手，边擦边问道：“还没告诉我，你师傅是哪一个？”

　　容若转身诧异得看了慕容枫一眼，虽然满肚子疑惑，但还是如实相告：“我是碧妆台的容若，家师是陆青青。老伯认得我师傅？”

　　“陆不喘嚒，自然认识，”慕容枫将手绢塞回袖里，似是忆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微微笑道：“你师傅与我也算旧相识。二十多年过去了，都坐上了碧妆台掌事的位子，她的暴脾气可曾收敛点？”

　　“......”对于不认识人家卫国公就当着卫国公孙女大声嘲讽卫国公旧事的师傅，容若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这样是不是收敛了。

　　慕容枫瞧这丫头小脸抽蓄甚是有趣，心里生出一丝亲近，温和道：“明日午膳前你再来一趟，老夫请你吃漳州的五香卷。”

　　容若从未指望老伯还她人情，直接推拒掉：“怕是来不了。明日我还要去落雪峰一趟听宫主教诲。老伯有好吃的留给自己吧，春天虽然到了，山上还是冷，多吃点热的对身体好。隔日有空了我再给老伯捎好吃的来。”

　　说完就端着碗走了，细条的身影远看着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翩跹飞舞，顷刻间消失在了桃花林里。

　　一直不曾现身的独孤怀恩从溪边凉亭里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同慕容枫站在一处，静静得目视着容若走远。

　　“被人当成老叫花的滋味如何？”等着人走远了，独孤怀恩掸了掸肩上的桃花瓣，同老友开起玩笑。

　　“这丫头瞧着有些像渃儿。”慕容枫闷闷道。

　　独孤怀恩愣了愣，有些捉不住老友的头绪：“哪里？名字吗？一个叫容若，一个叫慕容渃？”

　　“不是名字。你是没瞧见，她的唇上也长了一颗红痣。”慕容枫蹙着眉，一五一十得讲出了自己的疑惑：“多年前圣上找过杨岑给渃儿断命。杨岑此人，怀恩你该知道，虽然满口怪诞奇谈，但言出无失，常常一语中的。他说了，唇上有痣者，天生贵命，万里无一。渃儿唇上长了一颗不足为奇，奇的是在这穷山辟水的白莹宫里，也出了这么一个‘万里无一’。”

　　独孤怀恩鼻子里哼了一声，见怪不怪：“杨岑倒也没说错。这丫头十分聪慧，过目不忘的本事人人皆知。倘若她的身体好些，家底厚实些，宫主的位子于她而言，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