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懒婆娘” ...
-
想到这里,四秀切红苕的手不禁更加用力了几分,菜板愈加被弄的咚咚咚闷声响。切着切着发觉有些不对劲,侧头向门口望去,发现田大山不知啥时站在那里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神情有些呆。
四秀看到他,不觉已冲他展颜露笑,至于那些让人不快的思绪也被抛开,只听她语调欢快的冲田大山说道:“起来啦,我正做早饭,还没有洗脸吧,锅里的水应该能用了。”说罢将切好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苕装到筲筲(专门用来装菜洗菜,用竹子编制而成)里。
到这会儿田大山总共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因而脑子并不是特别清醒,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会儿正在干啥,方才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灶房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他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可以说是立刻的,人也跟着弹坐了起来,坐在那里迷迷瞪瞪地环顾了一圈被收拾的齐齐整整干干净净感觉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屋子,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在何处。
直到那咚咚的声响变得又快又急,他才缓过了些神来,这是自家,他这不正在他家婆娘的床上睡觉呢呐,这屋子也是他婆娘收拾齐整的。嘿嘿,他也是有婆娘的人了,不再是一个人了。
田大山像偷了腥的猫似的得意的偷笑了两声,刚笑了两声又生怕被灶房里自己的婆娘听到,于是赶紧闭上嘴巴,但心里实在欢喜,于是又咧嘴无声地笑了一会儿,然后才恢复如常,拿起床头的衣裳三两下穿好,寻着那声响来到灶房,心里暗自得意,嘿嘿,婆娘给他做饭呐。
他自以为他心里的得意没有表露出来,却不知道其实他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他,那眼神正朝着灶房里的人发着贼贼的光亮。
四秀一见田大山这与往常不一样的炯炯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必定是十分快活的,既然他不愿意让她知道,那她就当做不知道好了,只是语气更见轻快的对田大山说:“今早上咱们吃红苕糊糊,紧着你吃饱。”
田大山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转身回屋去拿木盆和水瓢去了。熟不自知此时他格外轻快的脚步再次出卖了他闷骚的内心。
饭桌上,四秀趁此时的好气氛,用询问的语气问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大山,你说我要不要回去娘家一趟?虽说前两天我身子不适错过了日子,但现在我好了,再不回去一趟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呀?”
不妨四秀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吃得正得劲的田大山好一口红苕没有吞下去,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哽在了喉咙处,不愿意让四秀发现他的窘境,于是憋着气不动声色的硬是使劲吞咽了下去,等到终于觉得舒服了,抬头就见四秀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里不自在的暗暗咳一声,方才被憋红的黑脸感觉颜色更黑亮了两分,虽然心里对那句“前两天我身子不适”感到很不自在,但仍故作轻松的冲四秀点点头,表示赞成。
四秀不做多想,捕捉到田大山那格外飘忽的眼神,高兴的继续追问:“那咱们要带什么东西回去?我等会儿好准备。”
四秀本来以为田大山仍会像方才那样不会开口,可片刻后却听他说道:“咱家只有粮食,嗯,还有几个鸡蛋。”‘咱家’,嘿嘿,这两个字他很喜欢。
因为不常开口说话的缘故,田大山声音有些嘶哑,但听在四秀耳里却犹如天籁般好听,前世田大山不常对她说话,总是闷声闷气的,害得她曾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也是因为他这样村里人更是叫他‘二闷子’。
后来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四秀总算听到他开口与她说话了,但那也不过只是简单的一两个字而已,到现在她还记得两人成亲两年以来他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是什么,只那么一次,不过是那么短短的五个字而已,却是那世他对她说过的最长的话语了。
而平日里他对她更多的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至于他的神情她看不清,因为那全被遮掩在他那满脸的毛发下了。
现在,他终于肯开口对她说话了,四秀在心里默默的数了数,加上那个‘嗯’,他总共对她说了13个字,这让她欢欣不已。
“鸡蛋就不用了吧,咱家就只剩下最后两个了,都留给你吃,你每天那么辛苦最该要补补。”
田大山对于自家婆娘的心疼很受用,暗自咧唇一笑,不过这只是在心里偷偷做的,面上还是那个一如往常的模样,淡淡地点了点头。
四秀只当田大山是同意了,等他放下碗筷后就开始屋里屋外拾掇起来,这一忙乎起来便没有注意到田大山进屋里去了一趟,然后就径直往坎下文家去了。
这山腰上就住着田家和文家两户人家,熟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遇到什么事情需要人搭把手的靠的还不是邻近的人家,因此两家人平日里关系就十分亲近。
文大娘正在院子里忙活,远远就看见田大山从坎上径直往她家来,大声询问道:“大山,有啥事儿?吃了饭没有?”
田大山走进文家院子里,对文大娘的问话只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那意思就是没事儿,吃了,然后才开口道:“大娘,买鸡蛋,十个。”
文大娘闻言,不高兴的蹙眉道:“你买鸡蛋干啥?是不是你那婆娘嘴馋了想吃?”
文大娘是从小看着田大山长大的,两家人从田大山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一直是坎上坎下的邻居,这么几十年来从来没有红脸说过一句话,加上她又与田大山的娘亲情同姐妹,所以文大娘就一直将田大山当自家的娃看待,因此对田大山说话也直,心里怎么想嘴里也就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不等田大山张口,文大娘又继续说道:“大娘当你是自家娃,有啥说啥,见不得你吃亏,你那婆娘你可不要她说啥你就是啥,可要听婶子的,这女人呐,那真是万万惯不得的,你一惯她就不知道她姓啥名谁了,就敢爬你头上拉屎拉尿。”
文大娘可真是看不惯大山讨的那懒婆娘,那懒婆娘看大山老实好欺负就敢不把人当回事,这要是做得太过了,她少不得要替大山娘那做婆婆的好好教训教训她。
这两家住得这么近,什么事情能瞒过她,那懒婆娘自成亲以后就要死不活的赖在床上不起来,还要大山侍候她,这样的婆娘她早就看不惯了,要不是自家老头子劝着她,她估摸着早跑去把那懒婆娘从床上拖起来了,这现在自己正忍着她,她倒好,还嘴馋起来了,这鸡蛋是给你个懒婆娘随便吃的嘛。
田大山知道文大娘这是误会了自家婆娘,忙摇头,解释道:“回门,送岳父岳母。”
文大娘闻言噎了一下,想到大山家的情况,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物什来,这去岳父岳母家也唯有这鸡蛋了,然后就忘了想要去教训四秀那“懒婆娘”的事了,冲田大山摆摆手,风风火火的往屋里走,“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
这一边走嘴里还不忘一边念叨着那懒婆娘就是懒,连回门都比别家婆娘迟几天,千万莫要害得大山被旁人说了闲话去。
文大娘将鸡蛋递给田大山,仍不忘拉着人叮嘱一番,左不过就是要田大山不要由着个女人骑到自己头上,要拿出当家汉子的气势来云云。
“娘,外面风大,您站在这里干啥呢?”
文大嫂从村子里磨了玉米面回来,一进院门就见自家婆婆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头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连她背了这么一大背篓的面进了院子都没有发觉,于是不免好奇的出口问道。
“回来啦。”
文大娘听见大儿媳妇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看见她背上的东西,急忙走过去,然伸手说:“重不重?来给我吧。”这是想要帮大儿媳妇将背篓给放下来。
文大嫂见此急忙闪身躲开自家婆婆的动作,道:“娘我自己来就行了,好一百来斤的面,重的很。”
这婆婆要是全接过去搂怀里,虽说只是借那么一把子力,不过万一把哪里压出毛病来那就不好了,于是越过文大娘,向放在屋檐下的长凳走去,打算把背篓放那上面去。
晓得大儿媳妇这是心疼她这个老婆子,文大娘也不逞那个强了,收回手,只跟在大儿媳妇身后,见她要把背上的背篓放长凳上才又伸手帮着扶着背篓以防它倒了。
文大嫂放好背篓,整个人顿时轻松了,又想起方才自己问的话,于是重又问道:“娘你刚才对着大山兄弟家说什么呢?”
“还不是你大山兄弟讨的那个懒婆娘,前几天躺在床上装死,这都过门五六天了现在才想起来要回门,方才你大山兄弟来买鸡蛋,我憋不住,提点了他两句。”
说罢又抬头看了一眼坎上,接着道:“真以为头上没有婆婆压着,就混是她的劲儿了,欺负咱大山老实。不行,我还是要上去瞅瞅才成。”
文大娘还是不放心,说着就风风火火往院外走,人走了老远还听她嘱咐文大嫂,“老大婆娘啊,这面你先放在那儿,等会儿我回来了咱再一起抬屋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