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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噩梦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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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冷……好冷……”漫天鹅毛大雪倾覆在女人单薄的衣衫上,全身已僵;撒落在眉间,双眼已然睁不开。要死了,死了,呵呵,终于可以摆脱这噩梦般的一切了……
呜呜,后悔了,早已经后悔了……大山…大山,如有来生定与你好好过日子,再不会如今生这般,一步错步步错……
眼紧闭,泪滑落,呼吸止,今生终已了……
“呜,冷,大山,好冷啊……”感觉到冷,床上的女人双手本能地紧紧抱着双臂,身子瑟瑟蜷缩成一团,眼睛没有睁开,嘴里无意识的喃喃出声。盖在身上的铺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床下,女人仅着单衣,在这十一月底的早晨冻得浑身发抖。
许是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半晌后,床上的女人终于渐渐睁开了眼睛,待女人看清自己所在的环境后脸上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随即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止不住地将四周扫视了一圈又一圈,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吗?!
这么多年来,这贴着大红喜字的土坯屋子在自己梦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回。不过马上女人又似意识到什么似的,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哇!她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在离这里千里之遥的地方快要被冻死了,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当年与大山成亲的新房里呢?对了……一定是她一直牵挂这里,挂念大山,所以死了后便又回到了这里来,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大山?对了,大山!好想再看看他,即便只是一眼她也能知足的随着鬼差到阎王殿去。
女人心急的从床上一头坐起来,什么也顾不得的就要往外走,“啊!”却没有注意到落在床下的铺盖,被绊倒在地。
好疼!女人忍不住皱眉,坐在地上撩起裤腿。
“嘶。”怪不得这么疼,原来膝盖被磕出了血,可是怎么会有血呢,她明明已经死了啊,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鬼魂,又怎么会流血?更不应该感觉到疼呀?!
可膝盖会疼会流血却是真真实实的,难道……
女人屏住呼吸,不敢吸气,显然已被脑子里突然闪过的念头怔住,片刻后才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难道她回到了噩梦的之前……那么是不是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了?!
女人似是想到了什么,顾不得膝盖的疼痛飞快的奔出房间向外跑去,直直跑到一口水缸前才停下,双手颤巍巍的推开盖在水缸上的大石板,伸头望向水里,因为方才用力的缘故,水缸里的水因此晃动的厉害,连带水里的倒影也跟着一起晃起来,看不真切,好一会儿后,水面才渐渐平静下来,水里的一切终于能够看得真真切切。
“呵呵……”女人看着水缸里的倒影,抚上自己蜡黄清瘦的脸,不可遏制的一边哭一边笑,泪水一滴滴滴落到水缸里,瞬间便与水融合在了一起。
回来了,噩梦也醒了,一切终于可以重头来过了,这崭新的一世她再不会让悔恨把她折磨的时时心如刀绞,夜夜不能安枕。
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女人一个激灵,缓过神来,用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重新盖好石板,带着复杂却又单纯而坚定的思绪回到睡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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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贴的囍字仍是崭新的并没有被撕下来;墙角放着一口箱子,那里面装的是她的嫁妆,箱子上贴的囍字封口也没有被撕下来。这种种迹象说明,今天应该是她与大山成亲后的前四天。
女人心里有了底,抱起地上的铺盖抖了抖放回床上,跟着坐在床沿低头拉开里衣看向自己的胸口,胸口上的乌青变淡了,身上也没有一点酸痛,心下肯定今天便是成亲后的第四天无疑。
前世与大山洞房后她硬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早晨身上因大山猛撞而弄出来的乌青才渐渐变淡了,身子也不难受了,虽然身子渐渐的恢复了,但那时的她心里却充满了怨恨,便死赖在床上不愿意起身,就那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爬起来,下床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了疯似的撕毁了墙上那让她觉得红的刺眼的囍字,如此发泄一通后心里似乎好受了些,于是开始翻看起嫁妆箱子来。
之所以会如此,全是因为这场婚事并不让她满意,亦不是她意愿,只因了四两聘礼银子爹娘就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嫁予大山,所以从说定亲事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开始怨恨。怨恨爹娘不疼她不顾她的死活;怨恨小弟,若不是为了给他娶上媳妇儿,她也不会被迫嫁给没田没地穷得叮当响的大山;更加怨恨大山答应了这门亲事。
等到成亲那天看到比自家还破的屋子和野人似的大山,她心里更加忿恨,也愈加从心眼子里瞧不上大山。晚上也自然不愿意同他圆房,但是她终是抵不过大山的力气,大山年轻气盛又是第一次尝到女人的滋味动作难免急切,没轻没重地弄伤了她。于是怨恨加上身子的不适她从第二天起便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不给大山好脸色,让大山一个大男人侍候她。
直到好些年后四秀不止一次的想,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如大山这般对她好的男人了,别的男人若是遇到那样的媳妇肯定肯定少不得一顿拳打脚踢,更别说如大山那般生怕她躺在床上不起来吃饭饿坏了身子,于是每天将做好的饭递到她的手上。
可当时的她是怎么想的呢?非但没有感激,还愈发变本加厉地看不上大山,私心里觉得他不像个男人,以致于后来更加有恃无恐不将他放在眼里。
现在想想是她自己不珍惜老天爷给的福分,所以前世她才会那般悲惨凄苦,四秀发誓这一回她一定要惜福,安心与大山过日子,一辈子对他好。
下定决心后,四秀拿过放在床头的衣裳穿好,端起床头柜子上那碗早已经冷掉的玉米糊糊走出睡房径直走向灶房。
灶房里,四秀端着手里的碗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见两个灶头上铺了厚厚的一尘黑灰,铁锅也脏的很,靠门的第一口边锅里还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洗干净的玉米糊糊巴在上面,粗一看已经有好厚的一层了。
于是转身看向案板,同样地,只见上面杂乱无章的堆放着不知是根本就没有洗还是没有洗干净的一堆碗筷,两个竹筲筲(即筲箕,这里筲筲是土话)随意的码放在碗边,见此情景,四秀难免不皱起了眉头。接着又将目光投向案板旁那个快要散架的碗柜,入眼的情形,四秀想,不用打开,光看外面铺了厚厚一层黑灰的样子就知道这碗柜里面是一番怎样的光景。跳过碗柜,四秀看向四五步远那个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火儿(农村里冬天用来烧柴烤火取暖的地方),心里总算好过了些。
不过心里仍是觉得,这一个家里果真是缺不了女人的操持,就大山一个不通家事的大男人,真难为他独自一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过现在这个家里有她邓四秀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大山和他们的家。
打量了一圈,四秀在这一团糟的灶房里终于捡了个还算能放碗的地方将手中的碗放下,便去灶房外的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倒进边锅里,生了火,打算等水烧热了把这边锅好好洗一洗,然后再把那碗里的玉米糊糊热一热,等填饱了肚子也有力气打扫屋里屋外,不然这家里感觉真没法下脚和下手了。
一碗热乎乎的玉米糊糊下肚四秀浑身充满了干劲,在灶房里一番好好的收拾后又继续收拾起堂屋和睡房,犄角旮旯仔仔细细地清理时四秀发现堂屋靠门的角落里居然铺了一大堆的茅草,上面人躺过的痕迹让四秀的心不禁缩了缩,原来这几天大山就睡在这里,晚上那般凉,连个铺盖都没有不晓得他是如何过的,这个傻子。
原来前世圆房后的第二天四秀就死活不愿意大山再上她的床,其实就那床说是床也不过是用几张木板子拼成的,上面铺上茅草,再铺上毯子就是一张床了,除此之外田家是万万没有多余的“床”可睡了,于是田大山只能抱来茅草睡在堂屋里,这一睡就是一个来月,直到下雪天实在太冷田大山才不顾四秀的反对硬是睡在了床上,为此还挨了四秀一顿拳打脚踢和无法入耳的谩骂。而四秀因此也招来坎下文家对她的不待见。
想到大山蜷曲在这茅草堆里睡觉的场景,四秀心里便钝钝的痛,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茅草抱起来全部堆到了屋后去。
几经忙碌,等到把家里家外收拾干净后已是半下午过去,四秀坐在床上已累得直不起腰来,但是看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屋子心里却是高兴与满足的。
看看天色,四秀暗忖,一天不见大山的人影,应该是干活去了吧,可都这时候了也该要回来了吧,可她连晚饭都还没有做呢。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累了,起身从睡房的粮缸里舀了一大碗的玉米面,见里面还放了几个鸡蛋,想了想,拿了一个出来,这才一头钻进了灶房。这些鸡蛋应该是他们成亲时剩下来的,不多,只有三个,用鸡蛋做一锅鸡蛋疙瘩汤让累了一整天的大山补补身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