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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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柜子比明石的身高还高上一截。这让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够到本放在柜子顶上的、那被主人格外重视的浅棕色相框。她抬起手臂，用短小的手指捉紧了相框边缘，才成功地将其从柜子上取了下来。
顺利地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藏在阴影中的明石心虚地抬起眼瞥了眼窗外的在骄阳笼罩下显得那般炙热而滚烫的世界，随后再次低下头，将注意移动到她手中的相框上。
她不该做出这种事的。偷偷溜进主人的房间，擅动私人物品。
尽管理智不断地在大脑中叫嚣着想要制止她这错误的行为，但另一种感情则轻易地在这场博弈中占据上风，吞没了那些愈发无力的警告。
她只是想……以崇敬的、朝拜般的心情，亲眼见一见这张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连同木质的相框如今就被她握在手中。由狭小的被四条边线框死的范围内，习以为常的黄沙避天的风景中稀有得辟开一片蔚蓝色的天空。在忍村碧天黄土如此背景的映衬下，呈现在镜头前的是一幅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图景。
这张全家福，过去她曾见过无数次。虽有液晶屏幕的阻隔，却不妨碍她看清洋溢在这对年轻夫妻面上的相似的幸福笑容。可与其一同一次又一次重复播放的，是多年后已经懂事的男孩子长时间出神地盯着这对他而言是熟悉且陌生的两人的场景。
用手指隔着冰凉的玻璃划过照片上只从父母怀抱的襁褓中露出一张脸蛋的婴孩，明石难免回想起前些日子蝎对她谈及自己的父母时那般淡淡骄傲的神情。然而在她作为被收养者入住的那夜，当她无意中隔着门缝，窥见坐在蝎的床旁守护在男孩身边无声地落泪的老人时忽然明白，他所渴望的团圆，终究是变成了再无法复现的回忆。
就算她可能会变成那只掀起飓风的蝴蝶，但那恐怕也是在不久之后的未来的故事。而对于现今的情况，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的车轮碾着她熟悉的印痕一点一点的滚动往前。
明石怅然地将手中对她而言尚有些沉甸的相框放在一旁的矮凳上。抬头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已经差不多是忍者学校放学的时间。明石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接着她熟练地爬上椅子，利用椅子的高度小心翼翼地将相片摆回她记忆中原来的位置。
当明石踩着点离开房间后，她仍然没有注意，在窗外一晃而过的披着白色袍子的人影。
他在这里。
明石慢慢地挪向位于村子角落的那片荒芜的空地。
毕竟只有这里……开阔的视野与恰当的角度能让人一眼便可看见从入口进出忍村的人。
男孩子一人，此刻孤零零地坐在一架锈迹斑斑的秋千上。从灰扑扑的袍子中伸出的半截手指松松地扯着金属的锁链，他用脚尖点着地面，身子无意识地随着秋千摆动的幅度微微摇晃着。无需刻意确认，都能想象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刻正出神地凝视着忍村正门的方向。
那些特意给孩童准备的游乐设施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旧物了，只要稍稍动一下便会发出吵闹的“吱嘎”声来。但此刻，这些本会令人厌烦的噪声，却变成了这个空旷的村落中唯一象征着人烟的存在，伴着蝎规律的动作，拉扯出一段单调的旋律。
明石停下了脚步，立在男孩身后将近十米远的位置。
千代婆婆告诉他的理由是“战场上又生变故，因此父母的回归不得不在拖延一段时间”。那时背对着她正要出门前往忍者学校的男孩的动作顿了顿，之后即便刻意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都不能成功掩盖他眼底再明显不过的失落。
明石忍不住会去想，早慧的男孩子是否已经觉察到了婆婆善意的谎言。
只是她没有勇气去戳破千代为他好心编造的借口，更没有能力能够面不改色地说些明知是自欺欺人却仍要自以为是的安慰话语。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这个了。
不过明石却忘记考虑，既然身为忍者，那对外界的感受能力自然强于常人。因此不等她彻底站稳，男孩便已经心有灵犀般回过头，“明石？”他像是有些意外在自己的视野中居然会出现她的身影，而后飞快地，有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攀上他白嫩的面颊，“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他从秋千的座椅上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和她解释“抱、抱歉！我只是不小心忘记了时间……我、我……”
他结巴着，一时感到既愧疚又不安。
然而不等他编造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女孩子已然打断了他，“可以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吗？”她指了指那架对一般的孩童都几乎快要完全失去吸引力的秋千，笑容淡淡。
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晚归。
因为她愿意在这里陪他等待。等待着……再也不会回来的父母亲。
思及在动画中无数次看见的，年幼的男孩在祖母推门入房时下意识地将手中用以怀念父母的相片藏至背后的剧情，明石便感到鼻头有些发酸。但是她却万万不能在眼前人面前将这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该有的情绪泄露出一分一毫，只得强撑起一张笑脸伪装。
蝎自然不知明石所想——或者说他不愿将那些面对大人们才会使用的弯弯绕绕同样套在一个比他年龄还小上一些的女孩子身上。只是他还没有想好应该应对明石的要求时，思绪就被一个轻飘飘的、温温柔柔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诶……你好呀。”
那个突然插入的声音就像是缕轻柔的春风，飘飘然地润泽着这片干燥的沙地。
明石浑身一哆嗦，不自然地转过头。她完全没有发现有这样一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而这个人……在看清对方的真容后，她的身体竟然早思想一步就自动做出了反应。就如同弱者寻求庇护似的，她动作飞快地藏到了蝎的背后。紧张地用手指揪紧了他的袍子，她试探着从男孩背后探出一只眼，戒备而警惕地盯着对方那张微笑的脸庞。
她记得这个人！
在病院中，这名瘦弱而苍白的男子正是当时为她进行“检查”的三人之一！
在确定这个事实后，一股难以言明其来由的恐惧霎时便占据了她的全部情绪。她惶恐地垂下眼，只是想避开男子从眯缝的眼中投向她的锐利视线。
蝎飞快地瞥了眼躲到他身后的明石，拢入袍袖中的手安抚般拍了拍女孩攥着他的衣角的颤抖的指尖，目光投向男人时他不动声色地换上那副故作老成的面具。
“你好，摩柯先生。”蝎礼貌地向男人问候。
消瘦男人的目光似是有些不舍地从蝎背后探出小半张脸的明石身上移开，在触及蝎平静的视线后，他细细长长的眼睛眯成一条浅浅的缝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蝎……学校早就放学了吧？现在是特殊时期，一个人还在外面乱逛的话，你的奶奶会担心的。”微妙地做了个停顿，摩柯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需要她操劳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好像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知是故意还是其他——蝎听话地点了点头，“恩，我知道了，摩柯先生。”理所当然地牵起身后女孩的手，他意外地发现在这炎热干燥的气候下明石的手掌竟然微微发凉，“我们马上就回家了。希望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奶奶……”他腼腆地笑了笑，终是有了些孩子的天真之色。
“我理解。”说着，摩柯不舍地又往明石的方向瞟了一眼，“你已经是……明石了，对吗？”
女孩子在他的注视下匆匆地躲开了相交的眼神，男孩柔软的指掌包裹着她的手，稍稍缓解了下在与这名男人面对时几乎快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她确是有些庆幸，至少这副年幼的身体能够让她为自己的无礼举止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看来她好像不太喜欢我呢……”这句话，摩柯是对蝎说的。
作为给他的回答，男孩子只是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再无其余表示。
“没关系。”摩柯不以为意，“反正日后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就请多指教了，小明石。”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章之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