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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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老妇人熟悉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后，蝎不得不收回了远眺的视线，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陪他立在一旁的女孩身上。女孩用一双亮亮的眸子无邪地望着他，这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好似根本不记得在大半个月前从她口中吐出的那句“喜欢”。
回想起那句坦然的告白，蝎面上又是一热。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想要抚平内心翻起的汹涌波澜。“走，走吧。你是……明石，对吧？”他强装镇定，努力想要在女孩面前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那么，跟我回家吧。”说着，他故意学着千代的模样，伸出手平摊在她面前。
这样小的女孩子，真的会懂“喜欢”这个词中包涵了什么样的意义吗？
虽是在心中不断地用这样的方式劝服着自己，但男孩完全无法否认，正是由于那女孩一声彷若无人的自言自语，让他的思维情绪彻底混乱成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球。
蝎在一旁暗自恍惚，明石的状况却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她直愣愣地盯着男孩递到她身前的手掌，还未从那一波近距离的接触中回过神。是那么近，她只需要做出同样的一个动作，就能过触及她过去从未想过能够真实触碰的这个人。
没错，是真实的。
欣喜感滋滋地上涌，蔓延至这副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仍记得那时肌肤相触时从感官接受到的柔软触感与令人心安的体温。没有所谓什么二三次元的界限，他真真切切地站在这里，笑容再不是由像素拼凑出的位于平面上的画图。
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女孩的回应，他不耐地偷偷拿眼角扫了眼明石，却发现对方双眼放空地盯着他送到她眼前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弧。
就像大半个月前，他听说婆婆从沙漠中带回一个小女孩后，因为好奇而偷偷溜进了对方暂住的病房。那时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的小女孩，在从口中吐出“喜欢”一词时，嘴角不由自主弯起的，便是这样会让他感到面颊发烫的笑容。
这时再不说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吧，我答应了奶奶要照顾好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如果这个时候再把手缩回身边的话实在是太尴尬了。不得已蝎只得再把自己摊开的手掌往明石眼前递了递，示意她快些听话地按照他预期的行为做。
这回，他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真的，可以吗？”女孩子怯怯的声音，从长袍树起的灰白色领口后飘了出来，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彻底迷失在整日在村中呼啸的风尘中。
只有明石自己知道，这句意见的征询，绝不单指“牵手”这个动作。
日后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吗？会一步步看着他走向未来那名用极端的方式为自己选择了永恒的傀儡师吗？光是站在这里想象着，都会觉得这份殊荣奢侈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然而她得到的答案也出乎她的意料。不耐的男孩稍稍躬下腰，一把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掌。明石下意识地一颤，随后紧张地任由他扣住自己的手指。
在过去她就从未与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更何况这回对方还是……
“走吧。”男孩别扭的嘟囔打断了明石的思绪，“回家吧。”
女孩子小小的手掌比他想象中更加柔软与脆弱。好像他稍微用些力气，那如同玩偶一般的纤细瘦弱的手臂就能够彻底在他的掌心折成两段。
“奶奶交代过我的，”跟在蝎身后，明石飘飘然然地听到男孩稚嫩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明石，不管你过去遭遇了什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小小少年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保证后，她的鼻端竟有些酸涩。
这是与忍村内其他建筑风格别无二致的一幢低矮的三层楼房。墙壁本是用油漆刷成干净的洁白，然而在长年风吹日晒的发酵后，墙皮的外层自然凝上一层不讨人喜欢的暗黄色。
明石跪立在一张椅子上，她将双手贴在布满灰尘的玻璃上，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
这是本不甚宽敞的公寓内一间最为窄小的房间。屋内一侧放着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洁净的被褥。而屋子的另一个角落则摞着一堆杂物与纸箱，可以看出这里原本是做杂物室的用途，临时被千代收拾出来当做她的寝室。
但无论如何，这让她在这个异世界有了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处。不管千代在私心内是为了什么样的缘故，“收养”一事便让明石十分感激。
“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就在她对着那片沙漠发呆时，那个熟悉的故作老成的童声在她身后响起。明石扭过头，见蝎立在门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如果不好意思直接和奶奶说的话，告诉我也行。”后一句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许是由于年岁相近，他已经主动将明石与自己划分在了同一条界限后。
明石摇了摇头，而后谨慎地攀着椅子重新立回地面上。重新站稳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着实太过笨拙与失礼，随即慌慌张张地对着男孩子压下腰，“谢谢你，还有千代大人……”
明石老实地低垂着头，没有看见在她说出“千代大人”时男孩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蝎不自觉地将手背到身后，用之前他习以为常的平静语气低声回复，“没什么，你不用太在意这些。”这次的伪装比他自己想象中要容易许多，声线平稳地连一丝多余的波澜都没有。
接着，他不自然地转变了话题，“之前听奶奶说，爸爸妈妈这两天就能够从战场上回来了。爸爸和妈妈都是很温柔的人，他们见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在提及自己的父母时蝎的口吻中不由得沾上了一点骄傲的成分。就连飘向窗外的目光，都好似看见了爸爸妈妈满面笑容回到家中的场景。
这本是让人感到高兴的事，可明石的心却倏得沉了下去。
她是来自另一个时空中的人。眼前的人在过去对她而言仅仅是生活在用线条铸造出的世界中的角色。她再清晰不过地了解，他们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命运。
包括赤砂之蝎的父母。在动画中，他们大多是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作为观众的她的眼前。
即将上演的事实警告般敲击着她的大脑，她根本无法在蝎面前表演出什么期待。
和对待那些根本不知为何的忍者不同，此刻正站在她不远处的人是赤砂之蝎。在面对男孩尚且稚嫩但依然能够找到熟悉的轮廓的那张脸时，明石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妥帖地藏起自己沉重的心思。甚至于不小心让一丝丝怜悯，都透过眼神泄了出来。
然而蝎还是误会她垮下的嘴角中隐含的意义。他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嘴唇，有些担忧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让女孩子像之前一样，毫无预兆地便开始流泪与抽泣。
在这般压抑的氛围彻底将这个房间笼罩之前，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行。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蝎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究竟是什么。
根本没有等到明石的回答——他也不想得到回答，蝎匆忙地用衣袍宽大的袖子遮挡住自己像是被霞光染了色似的的脸颊，接着慌慌张张地用另一只手去抓房门的门把。他想要像之前一样，逃离这个见证他的愚笨的时刻。
“当然是真的啊！”
明石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了蝎忙乱的动作。
他缓缓地，同时有些羞赧地将视线转向她。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比星辰更明亮的光。
光听字面上的话语就够了，他没有任何闲暇去思考潜藏在这句告白后的诸多不合理处。
碰触到那双蜜蜡般的双眼中无法用言语情愫的感情，明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移开了视线。是不是因为提起了他的父母让她倍感同情与怜惜，能让她不假思索地坦诚自己的感情。
“我是真的喜欢你。”
低声地呢喃着，她又回想起了与自己在屏幕上一次又一次重复遇见的清秀少年。只有他，手中才握有着她所向往的永恒。
——其实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她们都很喜欢你。
可是这后半句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却在她瞥见男孩嘴角愉悦的笑意时，硬生生地掐断在喉咙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章之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