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章之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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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务必，要成为最美丽的那颗‘珍珠’呢。”
彼时她费力地仰着头，而把玩着那把从她手中夺去的苦无的摩柯先生正笑眯眯地望着她。映衬在男人高挑消瘦的身影后的是逐渐泛白的天空，那轮银色的月牙仍然固执地挂在高处，它弯曲的弧度与摩柯先生在微笑时眯起的双眼重叠在了一起，就连藏在其中的情感都与月光如出一辙。
冰冰冷冷的。所谓温柔不过是掩饰与幻象。
明石莫名地醒了过来。
她正仰面躺在一张冷硬的床板上，伴随着意识一道清醒的是身体仿佛散了架般的酸痛感。余光可见从狭小的窗户中透入室内的一小片冷淡的银光,似是距离天明还有些时候。
确认方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境后，明石再度闭上眼，想要放任自己的意识再度沉溺于无梦的睡眠中。身体上无一处在叫嚣着疲惫，然而想要再度睡着好像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只要闭上眼，就能回忆起那个夜晚摩柯先生面上那让她感到恐惧的温和微笑。
距离那个分界点般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多久了呢？
一天，两天？又或是一个礼拜的时间？
来到这个位于沙漠中的不知名的场所之后，她连对时间的认知都逐渐模糊起来。
在这个算不上宽敞的房间内，还挤着十多张狭小的床铺。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像是在提醒着她自己的境遇。在这帮与她拥有相同遭遇的孩子们中，年龄最大的不过也就十四五岁。他们分散着来自风之国各地市镇，大部分都是战争中失去家庭的孤儿，也有一部分是在他们贫穷的父母得到了一笔看起来尚未可观的金钱后被带到了这里。
唯一能够称得上是共通点的地方，便是他们都没有CKL，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而在这里，他们被那些佩戴着砂忍护额的“老师”教导着，要变成一颗“珍珠”。
“珍珠。”明石无声地默念着这个代称，在她的记忆中摩柯先生也曾当面多次提起过这个代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可惜眼前只有那片被月光映照成浅灰色的天顶，在其上她自然是寻找不到任何答案。
明石无意识地呼出一口气。即便大脑还想顺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思路继续挖掘下去，但身体上的倦怠却不容许她继续考虑这些对她而言尚能称为是无关紧要的事。困顿感再次占据上风，指引着她迷迷糊糊地耷拉下眼皮。
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明石在这张简陋的床铺上翻了个身，想要换一个能舒服的姿势。
她脑中还惦记着在几个小时后恐怕就会被号令催促着早起的事，以至于几秒钟后明石才注意到，躺在她邻近的那张床上的孩子正瞪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紧盯着她。
明石先是迷糊地眨了眨眼，可这次她是彻底醒了过来。
当她的视线落在对方横放在被单外的手臂上时，明石隐约在朦胧的银光中发现了有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正从那孩子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中缓缓洇开。
她很快就把注意从对方手臂上的伤处移开，继而停留在那孩子暴露在月光中的面容上。
细腻瓷白的皮肤与精致秀美的五官，这孩子也生着一副与风之国“不符”的长相。
但说来惭愧，在今日之前，明石竟从未注意过睡在自己隔壁床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虽说大家都在同一场所接受相同的训练，不过极为统一的是至今没有人想着要去主动结交在这所特殊的“学校”中相识的同伴——包括明石在内。更何况练习艰苦，根本无暇注意旁人。
因此就算她盯着那张陌生的面容看得再久，也寻不出关于对方的半点印象。
然而在半分钟后，明石却直接从自己的床上坐了起来。她无声地摸索下地，在黑暗中小心地绕开排布地有些紧密的床铺，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走去。
她不知道对方的视线一直紧随着自己，哪怕在安静地进入阴影后，她的身影被模糊成一个似是只用铅笔加深的轮廓。不多时后，那人所追随的影子重新以完整清晰的姿态进入视野里，散着长发的小女孩用双手抱着一个医药箱，靠近的同时还得特别注意自己的动作不会吵醒他人，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箱子是特别放在寝室里的。看来在这方面那些“老师”们考虑得还算周到。
明石安静地把箱子放在自己的床铺上。在她打开箱子后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的位置是在靠近窗户地那一角，于是借着月光找到熟悉的包装之后，她转头望向仍然横躺在床铺上，只用目光与她做出无声交流的那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
“你可以坐起来吗？”明石刻意将音量控制地低如耳语，不过在这般安静的环境中还是能将她的这句问话听得一清二楚，“你这样躺着，我可能没有办法把伤口处理好。”
如她所愿，那孩子听话地撑起身子，坐在床沿。
静如深潭的瞳仁中找不到多余的涟漪，而那张白净的侧脸在月光下更是多了分不真实的意味。明石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去，好在片刻后她还是及时回了神。
尽管这孩子模样倒是比一般的女孩子看着更加秀美些，可那削得短短的、服帖地抵在耳侧的短发却让明石都有些不确定对方的性别。
有些心不在焉地，跪立在床边的明石熟练地解开缠绕在那细弱手臂上的绷带。看到那道狭长且狰狞的伤口时，她面上也没有泄露出过于波动的情绪，而是用空余的手拿起药粉，动作轻柔地将其均匀地洒在伤口的位置。
在药粉触及伤处时能感觉到手臂微微地颤了颤，然而当明石下意识地抬头查看对方的表情时，对上的依旧是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明石，好似伤口与□□上的疼痛与他没有一丝关联。
“你很熟练。”
片刻后，缠绕着绷带的手不自然地出现了个停顿。明石忽然意识到，这个清冷且稍显低沉的声音的来源是她手下的这位伤患。
“恩。”坦然地点了点头，小女孩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绽开一丝温和的笑意。
只是可惜那能够让她产生温柔情愫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留在唇畔的那抹微笑便渐渐隐去了。
前世的她就算整天呆在医院，也不可能会这些奇怪的技能。而能耐心教导她应该如何辨别能够止血的药粉，该如何有效地包扎伤口的人，只有这两年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长大的男孩。
恰巧包扎结束，明石接着整理医药箱的动作藏起浮在眼底的黯然。
来到这里的契机出现得着实太过突然，她甚至连和蝎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你，见过海么？”
冷冷淡淡的音调在此刻又一次响起。
明石困惑地抬起头。她一时还沉浸在那些本以为会成为日常的回忆给她带来的情绪后遗中，根本不明白对方提出这个疑问的意义。
然后有那么一刻，她下意识地想要点头。
她当然见过海，曾经的她所生活的城市就是一个普通的海滨小城。偏偏，将风之国作为记忆的起始点的“明石”，是不应该见过的。
好在，对方根本不需要她的答案，而是用低缓的声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据说，在海边有一种名为‘蚌’的生物。”说着，那孩子的目光不自觉地流向窗外，或许他也只是无意中听得他人说起关于这一生物的存在，而他能告诉明石的这一切，都是基于他那不慎真切的幻想，“当砂砾不小心透过坚硬外壳的缝隙入侵脆弱柔软的内壁时，这种生物便会分泌一种物质。在经过极为痛苦且漫长的时岁积累后，原本朴素而不起眼的砂砾，变成圆润美丽的珍珠……”
收回视线后，对方垂下眼，清澈得能映出明石的倒影的那双幽深瞳仁中似是多了分悲伤。
“现在的我们，都是‘砂砾’，而这里，就是属于我们的‘蚌’……”
明石终于发觉，原来对方在解答她方才在半梦半醒间出口的疑问。只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喃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上衣的下摆。
“谁知道呢。”说完这句话后，坐在床沿的拥有清秀面容的孩子忽然弯起嘴角，绽开一个示以友好的温柔笑容，“对了，我是谷。”他伸出手来，在褪去清冷气息的同时，示好的表现终于让他有了些孩子的模样，“你呢？”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章之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