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之九 ...
-
后颈处被敲击的地方仍然残留着几分痛楚，头朝下的姿势让全身血液都灌向头顶，以至于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中还叠上了几层黑色的晕影。在这疯狂的颠簸中明石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快要散了架，酸水胃中不断翻腾着更是让她恶心欲呕。而那个将她的身子当做布口袋般扛在肩头的人根本不在意她的身体状况，他与他的同伙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于沙漠之上，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前进。
发生了什么？
滑落的发丝碍事地挡在眼前，双臂垂在身旁随着男人跑动的动作而无力地晃荡。
她是不是……又穿越了？
回想起“穿越”一词，明石顿时感到从大脑深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顿时用力地闭上眼睛，仿佛只要阻隔视觉就能一道将不愿承受的痛楚就此屏蔽。
距离那个对她而言如同重生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两年，她好不容易彻底适应了以一个普通孩子的身份在砂忍村生活……对了，还有，今天是蝎会从忍者学校毕业，早晨他在离开家前她还笑嘻嘻地对他许诺，一定会和千代婆婆帮他好好庆祝这个他正式成为忍者的日子。
蝎。
蝎？
明石蓦地瞪大眼睛，原本的昏沉都因这个名字的出现而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艰难地转动头部扩大视野，就见那早已司空见惯的沙漠在迅疾地往后退去。皓月当空，漫漫黄土之上却早已看不见了村落的影子。
有一瞬她慌张地想要扭动身子摆脱这个让人彻底失去安全感的姿势，可她很快意识到，就算是没有任何CKL的普通命中，能够保持这样的速度前进的人绝不是个能让她用五岁幼童的身体抗衡的对象。最聪明的办法应该是继续装着昏迷不醒，趁对方放松戒备时在趁机逃走。
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隐约地在风中掠过耳蜗。
“大哥，她居然醒过来了啊。”话虽是这么说，声音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地将明石的身子往肩膀上提了提。毕竟在他的认知中，一个年仅五岁还没有任何CKL的女孩子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唯一需要在意的，可是身后不知何时会出现的隐患。
他早就觉察到了，某一瞬间小女孩突然紧绷的身体将她的状态暴露地一览无遗。
跑在相对较为前方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将视线往后方一斜，却见那趴在自己同伙肩上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轻蔑地冷哼一声，他平淡地对自己唯一的下属下达指令，“无所谓，只要她能够‘乖乖听话’那就没事了。”故意将这句话说给明石后，这个将脸容隐藏在油彩之下的忍者泄出几分冷漠残忍的笑意，“雇主可是说了，‘就算是尸体也无所谓’。”
听到男人冷漠的语调，恐慌的情绪悄然在明石心底蔓延。即便是想极力克制，但在领头男人轻描淡写地吐出有关死亡的字句时，她还是感到自己的的身体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那些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同一柄尖锐的刀锋，冰冷而无情地正抵在她的咽喉处，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她再次送入地狱。
“嘿嘿嘿，大哥，她居然在发抖诶。”在这种时候，扛着明石的男人竟然放肆地笑出了声，“喂，你知道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吗？”之后的半句话的主语对象明显是她， “没办法，谁让你是被那个砂之千代给收养了呢？你不知道在村子外，有多少人对这个阴沉的老女人恨之入骨啊！” 他似乎很满意明石表现出的害怕，因此才会说出这些话语供她的思绪继续不停地延伸出关于恐惧的幻想。
明石只听清了千代的名字，那一瞬她发觉自己的泪水几乎快要逼出眼眶。这些年的生活虽不能用安逸形容但也算平静和睦，她几乎快要忘了在村落的包围之外究竟是怎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而只要一脱离了千代婆婆和蝎的保护，那她就什么都不再是了。
生或死，不过是他人掌中一只蝼蚁的命运。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只有那微不足道的疼痛才能让她攥住几乎要淹没在恐惧中的一丝清明的神智。两人在说话间速度未减，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着一个所谓的机会。
极力压抑着颤抖，明石艰难地将一只手伸入另一边的宽大袍袖中。
没想到就在她握住自己偷偷藏在袍袖暗袋中的事物时，那两名流浪忍者却瞬间从奔跑回复到静止的状态。或许对忍者而言这些根本不止一提，但被抗在肩膀上的明石却又感到一阵胃酸上涌。她不由得死死抓住着自己那唯一的冷冰冰的希望，闭上眼睛祈祷这股恶心的感觉能够快点过去。
“虽然感到很抱歉……”一个明石并不陌生的声音，温柔地仿佛一阵轻柔的夜风吹过耳畔，“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的呢。”
可是两双眼睛警觉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却发现那处空无人影。
因为不知何时，摩柯先生轻飘飘地出现在那两人的后方。没有给他们多余的反应时间，他手中武器银色的锋利边缘在同色的月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战斗开始后明石就被之前扛着她的男人粗暴地摔在了地上——关于她的一切情况他统统不在乎，不管怎么说他们只要能够完成雇主所给的任务就好，当然最大的前提还是能够保全性命。因此与摩柯的战斗一开始，他根本不愿让这个小不点儿成为自己的拖累。
期间明石一直死死地闭着眼睛，双手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也许不过短短一瞬。期间刀尖交错声不断的响起，有几次她都能清晰地听到武器在空中划出的风声，也许下一刻那些不长眼的兵器就会狠狠地戳到她的身上。她胆战心惊地等了很久，一直到……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飘过她的鼻端。
以压倒性的胜利快速结束了这场没有必要的战斗，嘴角勾着浅笑的摩柯根本连一丝目光都不愿再施舍给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反正这出意外对他而言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计算都在意料之中，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在他离开后，很快会有别的班组为他来收拾这个惨剧。
而现在他必须要做的是——
这般想着，摩柯将视线投向一旁紧紧闭着双眼的小姑娘。
“已经没事了哦。”他说着，用的是他一贯表现出的轻松而愉悦的口吻。
刚从劫持她的人的手中逃出，女孩的模样还是狼狈得很。如今她的身子缩成一团，眼睛死死地闭着，而双手不知为何抄在袍袖中，这个姿势倒是有几分古怪。
“恩？”摩柯的注意落在明石双手位置。考虑到这姑娘在几个小时前还被千代好好地养在她所属的温房里，他便难得发挥一次少有的善良，几步走到明石面前，恰好挡住了那些被他解决的奇形怪状的尸体。“这是什么？”抓住明石的手腕几乎没有用什么力，却轻易地将她的手从袍袖的遮掩中抽了出来。摩柯的口吻好像真的对一直被她当做救命稻草般抓在手中的事物充满好奇。
就在看清被明石抓在掌心的物件后，摩柯的眼底闪过一丝愉悦的笑意。
“摩、摩柯先生……”女孩被吓得惨白的嘴唇哆嗦着，勉勉强强吐出了几个音节。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此时，彷如英雄角色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这个让她无法产生任何好感的瘦弱青年，“你、你为什么会在……”
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但她居然藏着这样的东西，为了什么？防身？
呵，不管怎么说，一个五岁的、没有经过任何关于忍者训练的孩子，居然会私藏着一把淬着毒的小型苦无，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了。
她一定，会是一颗很漂亮的“珍珠”。
摩柯眯起眼。他有些不舍地松了手上力道，转而用手指亲昵地点了点女孩子柔软的面颊。
“我是来接你的呢，小明石。”
蝎在固定的地点等了很久，却总也没有等来那个不会遮掩的脚步声。
他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被自己带上的护额，触碰着那一小片金属时，指尖一片冰凉。
有一瞬他还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错觉。他看到奶奶正在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在他记忆中奶奶从未来学校接过他，之前都是明石主动包揽了这项无人承担的工作。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过去一个人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沙漠时想象着父母归来时的那种空虚感又一次包围了他。但这次，让他烦躁不已的对象却是明石。
“奶奶，”今日刚刚成为忍者的男孩子对着祖母仰起了头，“明石呢？”他问。
千代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砂忍的“蚌”计划，能将微小普通的沙尘转变为美丽圆润的珍珠。
片刻后，过于愧疚而无法再说出谎言的她不得不艰涩地开了口：“明石，她……暂时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章之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