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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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个小太监的手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相对于同龄人而言的纤长有力，皮肤白皙细腻，就是手掌指尖无甚茧子。对方戳他脸颊时，他脸已经冻僵了，没有察觉对方的手之细嫩程度超乎常人。如今，细细一看，自然就发现了端倪。
这双手，就将方才他的猜测给全部推翻了。不可能有哪一户贫困的家人会舍不得让孩子不干活的，只要能走动，就算是一个劳动力。
这一瞬间，善保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刚才的柔和也迅速收敛。对面的小太监许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呢？
咸安宫官学北是内务府，东是武英大殿，南是南熏殿……这几个人员都比较杂，可对于人员的管理同样十分严格，这个不明人士究竟是谁？靠近他有什么目的？
善保没说话，似乎只是随意一句赞赏的话罢了。可内心的警惕正一点点的增加，善保撩起前摆，便想着继续跪下去。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他必须继续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罚跪。
小太监这次倒是没有阻止善保了，等善保跪好以后，才挨挨蹭蹭地摸到善保身边。小太监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树枝，在雪迹上画来画去，一片涂鸦。善保看了一眼，确定对方如今的心绪很是混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善保也不说话，挺直了腰杆，闭上眼睛。刚才歇了一盏茶，膝盖已经缓解了不少。
两人静默了一炷香，还是小太监先开口了。“书……书生，我要是说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善保睁眼，小太监脸上满是挣扎。善保就道：“若是不想说，就不说罢。”善保不过入学小半年，就明白了，所有说出口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既然是难言之隐，他听不听都一样。只是小太监这个作态，倒是让他心中的警惕放下三成。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故意如此做作。
小太监更加沉默了，一直挂在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也慢慢消褪，最后变成了一阵麻木。小太监扔下树枝，狠狠搓了搓脸，才道：“我是前年进的宫，那时我十岁。可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我被我父亲给卖到了倌馆里……”
善保眼神微动，倌馆？
善保仔细看了看小太监的面容，眉目清秀俊朗，五官长得恰到好处，总的来说，日后这也是好生一位翩翩佳公子。可是……
小太监双手抱膝，坐在善保身边，头埋在膝盖中，瓮声瓮气地继续说道：“当年饥荒，我上面还有十一个哥哥，家里养不起了。我是在我七岁的时候明白自己以后是做什么的，可是！可是我不甘愿！”
小太监的手背上暴起青筋，猛然抬头，眼睛里冒着细碎而旺盛的火花。善保被这一眼给镇住了，这小太监……
“所以，你就进来了？”
小太监听了善保的话，立刻就笑眯了眼睛，埋着头在膝盖上蹭了几下。再抬头，善保分明看见小太监的前摆上有水迹。
小太监笑嘻嘻地说：“可不是？虽然进宫要去势，但至少不用在别人床上辗转不是？哈哈，你是没看见嬷嬷在看见我给自己去势以后的表情，可真逗。哈哈哈……进宫之后，有王公公照顾我，倒是过得不错，王公公也没要求我做些什么哩。”至少比在倌馆里的不错。
内务府王公公？
善保沉默地记住这个人，随后掏出袖子中的手帕递过去。小太监接过了，然后毫不客气地擦眼泪擤鼻涕，好好一张手帕就成了一条抹布了。
等小太监的情绪平复以后，善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既然小太监能对自己狠得下手，那么日后也能够过得不错。只要……只要对方别再像今日这般多管闲事。
小太监捏着手帕，震惊地看着善保，道：“你们读书人真是厉害，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带出那么多的大道理。”
善保疑惑：“难道……他们没让你读书？”
虽然没去过哪等肮脏地方，可看着小太监，显然属于上等货色吧？锦上添花最是容易，而且一个草包美人传出去也没那么好听不是？
小太监撇嘴，“当初我正闹别扭呢，对方让我做什么，我偏不做什么。所以……我是认字，可不多……”
善保笑了笑，这小太监扭捏起来的模样也很像和琳呢。“你还真是吃亏了呢。”
小太监愣愣地看着善保，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善保收了笑容，看了看天色，说：“你是哪个宫殿的？该回去了。”
小太监嘟嘴，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说道：“好吧，我是内务府王公公手下的小齐子。有空的话，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小太监就跑远了。
“我名善保，钮钴禄·善保！”不知道小太监有没有听到……
善保再次闭上眼睛，静待时间的流逝。
过了一刻钟，善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侧头看去，是和琳！
午时一到，和琳便立刻去找善保。又是一个时辰，不知道兄长如今情况如何。
一转弯，和琳便看见自家兄长腰背挺直，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这下更加不得了，和琳立刻扶起善保。善保被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是时间到了？
和琳见善保踉跄了一下，脸色都被吓白了，立刻问：“哥哥，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善保看向和琳，强自淡定地表明自己情况良好。
兄弟两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后面就涌来一大群的学生。只是他们看着善保与和琳的眼神都有些嘲讽和不怀好意，善保明白，如果他们不做些什么，恐怕他与和琳给他们的印象就是软弱可欺，那日后……未来的官学生涯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但是明白归明白，可他们如今能做些什么？
善保眼睛一转，就看见了顾景勒。全班能让总裁退避三舍的人除了福康安也就只有这一位了，福康安离开以后，这一位就是唯一的那一位。顾景勒对梵哈的态度，他也看得分明，根本就是梵哈巴结顾景勒，梵哈的存在对顾景勒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可若是一个跟班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呢？
梵哈十分谄媚地跟在顾景勒身后，路过善保的时候，鼻子哼气，以示不屑和得意。
善保面色不变，只是说道：“上联狗仗人势，下联狐假虎威，横批主弱虎蠢。”
梵哈暂时没反应过来善保的话中之意，反倒是顾景勒反应过来了。顾景勒阴着脸，说道：“你说什么？”
“一副对联罢了，只是深有体会。”虽然顾景勒家世惊人，但顾景勒不是那种明目张胆地无视师生伦常的人。那首打油诗……应该是顾景勒的一时发泄，然后被梵哈有心计地利用起来罢了。
顾景勒冷笑，道：“你这是打算借刀杀人？”
善保一笑：“我不认为你是刀，他也不算是人。”梵哈那种得势便猖狂的模样真心惨不忍睹。
顾景勒收了脸上的笑容，平静到冷漠，“是吗？”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而梵哈也反应过来善保做些什么，阴狠地瞪了一眼善保，就跟着顾景勒离开了。
善保与和琳还能听见梵哈着急地对顾景勒解释的声音，官学再一次安静下来，善保身体一晃，和琳及时稳住善保的身体。
如雪般的苍白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正常的红晕。和琳用手背摸了一把善保的额头，惊叫：“哥哥，你额头好烫！”
善保靠在墙上，觉得冰凉的墙面让他舒服了一点。善保也明白如今他情况不正常，便让和琳去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官学。
和琳不放心善保，想让善保一起回教室。善保拒绝，直言让和琳动作快些，能早些回家。他跟着也只是耽误时间罢了，和琳一咬牙，点头答应！
等和琳跑远了，善保靠在墙上，冷风吹在身上，不再是一个时辰前的寒冷刺骨，而是……凉爽宜人。善保有些手软脚软，却还是坚定地将有些散开的衣服给拉好，即使身体中的热气熏得他烦不胜烦。
没等安静多久，那个小太监又跑来了。善保强打起精神，看着小太监，“你有何事？”
小太监一怔，连忙说道：“我觉得你肯定会生病，我找王公公要了药丸子，你吃了就能没事的。”说着，小太监举起手，滑嫩的手心中有一颗黑色的丸子，闻着还有淡淡的药香味。
善保拒绝，这药丸来历不明不说，就算真有那么好用，小太监也该留着自己用。他住在宫外，要找大夫方便多了。可小太监还没有到能够请太医的等级，药丸对他来说，不啻于一保命的仙丹。
小太监急得团团转，这时，传来一声大喝：“汝是谁！”
小太监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影闪过，他新交的好朋友就到了对方怀里，对方还十分警惕地看着他。小太监找了一个小瓷瓶将药丸装进去，才反问道：“那你是善保的谁？”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章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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