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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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少爷？
善保眸色一沉，他能想到的便只有一等忠勇公，入紫光阁，成百名功臣画像之首的傅恒了。他记得，傅恒的儿子便是叫福康安？还深得乾隆喜爱，坊间甚至有福康安为乾隆私生子的传闻，可见受宠到什么程度。
缓缓深呼吸，这福康安……
和琳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善保的手，善保回神，继续低头翻阅记忆。福康安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至少如今不能。况，他与福康安也没有什么生死大敌，又何必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随着时间流逝，偌大的教室总算是渐渐热闹起来了。如今在读的学生有一百零七个，有三个学生将于明后天到。
卯时正，教习们准时踏入教室。一百零七位学生，十三名教习。
为首的教习命坐在最前面的将昨日的交代的作业收上来，随后，为首的教习便坐在上面的案几后，剩余十二名见习则是分散开来。
来到善保与和琳面前，那教习说：“听说你们兄弟二人的满语和汉语是可以免修的，那便直接开始蒙语的学习。”
善保与和琳坐直了身体，神色十分认真。教习脸上笑意愈盛，道：“我是翻译练习，接下来会教习你们兄弟二人的蒙语。”其实，每一个刚入官学的学生最先学的都是满蒙汉三语及三者之间的转化翻译。
王逸之与施彦是进入官学的第一道，检查的是你的基础。而翻译教习则是第二道，检验的便是新学员的学习能力。
善保与和琳听得认真，他们兄弟二人不比在场其他人有身居高位的阿玛。他们的未来需要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因此，对于每一个能够增加自己身份重量的筹码，善保与和琳都不会放过。
蒙语其实与满语是同出一源的，准确来说，是在满清入关后，统治阶层恍然发现没有自己的文字和文化，便下令创造出来的。因此，满语是在蒙语的基础上发展而来。而善保与和琳对满语已经能够融会贯通，那学蒙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短短一个时辰，翻译教习也多次为善保与和琳惊人的学习能力而感到吃惊。
一个时辰结束以后，翻译教习满面笑容地离开，离开前，他说道：“善保、和琳按照这个进度，不出一旬日，你们就能够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了。”
善保与和琳尽量克制着激动地点头道谢，咸安宫官学中是每一个时辰一次课，课与课之间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本来善保已经做好了在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中被刁难的准备，然而不知是否因为今日他们兄弟两第一日上学，那些早有纨绔迹象的学生们没有任何动静。而善保也乐得清静，如今他与和琳没有任何背景是事实，这里所有人的背景都比他与和琳要强硬。若他们真要做些什么，他与和琳也只能忍着，记着。
半个时辰中，善保与和琳进食一小份的沙琪玛，从出发到如今也有两个半的时辰，早上那碗粥根本不顶什么作用。间或饮了两口温热的羊奶，说起这能够保温的茶桶，还是蔡婶年轻时，随亡夫前往南方时顺手学的。没想到自己没用上，倒是给善保与和琳备上了。
被冻得发僵的手脚因为温热的羊奶入腹而渐生知觉，善保低声询问和琳：“和琳，这一次的课你学得如何？”即便善保觉得那位翻译教习教得浅显，一听便明了，但他不确定和琳是否也是如此。
和琳回道：“兄长，无碍。我们回去以后，可以再温习温习。”
善保点头，于是，间食吃完了，两人继续翻看课本。
这休息时间足足有一个时辰，那也是因为这个时间恰好是朝食的点。
福康安一口咬下服侍的童子送到嘴边的烫面饺，微微透明的面皮儿包裹着黄红绿三色，看着就极其可人。一口咬下去，面皮儿的韧、蛋花的鲜、肉粒的弹、韭菜的香，绝对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然而正在吃的福康安却是有一口没一口，吃得相当的敷衍。
福康安自小就活得精细，他的阿玛是傅恒，姑母是当今皇帝已逝的嫡后孝贤皇后。他的出生也绝对是包含期盼的，况在他之上有两位兄长，更加没有什么顶家立业的压力。周围人也乐得顺从他，疼宠他。
除了学习一事，福康安就没有不顺心的。
可今天，福康安却发现，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如今福康安周围围着一圈的同窗，这个问一句“福康安少爷，是否用一下我的黄粉饺？”，那个问一句：“福康安少爷，今日教习讲的是什么个意思，您能否帮忙看一看？”，最外边的又喊了一句“福康安少爷，前几日我得了一匹良驹，不如一起去赏一赏？”。
听着这些呱噪的声音，福康安便越发烦闷。这么多人围着，他都不能知道那个美人叫什么名字了。福康安也暗暗奇怪，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家世，他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比他的新同窗美的貌似也有，怎么就对这个这么上心了？不过，也可以问问对方有无姐妹，不能娶为妻，纳作妾也是不错的。
等周围的人都散开了，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福康安撇嘴，哼，这群碍事的家伙还真是讨厌……
善保与和琳的第二节课是四书五经，从四书五经延展开的则是八股。
即便葵卯康熙二年，圣祖帝以“空疏无用，实于政事无涉”为由，废除八股。可惜也没能坚持到底，翻年乙巳礼部侍郎黄机以“先用经书，使阐发圣言微旨，以观心术。不用经书为文，人将置圣贤之学于不讲”请复八股。
即便丁巳乾隆三年，时为兵部侍郎的舒穆禄·舒赫德上书道：“科举之制，凭文而取，按格而官，已非良法，况积弊日深，侥幸日众。应将考试条款改弦更张，别思所以遴拔真才实学之道。”可惜，经过一番讨论，尚无人能够提出替代科举之方，便将这个提议给放下了。
如今，科举的重头戏依旧是八股。咸安宫官学创立之初，没想加入这一项，但想着满人统治，为了减轻汉人的反抗，必须重视汉文化。做戏做到底，便将八股一项添加进入官学学生的课程之内。
也难怪说来咸安宫官学读书的学生，大多重心不在学习，而在人际。对他们来说，进入仕途根本无需与寒门士子一般，走科举之路，他们的身份就是他们最大的金手指。
午时将之，一直坐在最上方案几之后的总裁才分布了作业——五张大字，明日卯正收，随后又将今日上交的大字批改后再发下去，点了点几个许久没有进步的学生。以善保看来，那几个学生完全没有丝毫感想，就仿佛微风吹。
这总的作业布置完了，今日上课的教习们又按着今日的进程布置作业。
午时的太阳很猛烈，但小雪之后的太阳大多只是一个摆设，照在人身上，也只让人觉得和煦。但日光对于地面上的雪花还是很有用的，这不，短短两三个时辰，一地薄雪便被晒化了。这时候出去走一圈，保准鞋子泥泞得不能再用了。
善保与和琳在教室中闷了一个上午，便打算往外面走一走。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教室中人太多了。由于午休的时间不长，大多数人都没有回家休息。那么打小尖可以再来一份，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过了时辰，中途吃的那点东西也没了。
吃完以后，总要午休一下吧？
来时，善保还疑惑怎么教室这么大，座位也只占了三分之一。等到课间时，善保发现这些学生的贴身照顾涌进来了，似乎也还有二分之一的位置。等到如今午时了，善保与和琳在外逛了一圈，回到教室以后，才发现，教室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一张一张躺椅，一顶一顶蚊帐，一个一个炭盆。
善保刚一进教室，便被满教室的炭火味给熏出来了。
看着教室人很多，其实也就三四个铺盖罢了。咸安宫官学房屋还是挺多的，虽然不能一人一间，但挤一挤还是可以的。这“挤一挤”也是有内涵的，总不能让福康安和善保“挤一挤”吧。若是如此，所有人都会一致认为善保抱福康安大腿了，还必须是使用了什么……狐媚之术。
这间教室因为是公共场所，一致被所有人嫌弃。善保与和琳倒是无所谓，在教室中睡不着还能翻一翻书本。
善保问和琳：“和琳，是否需要为你准备一个床铺？”
和琳回道：“兄长，要么便准备两个，要么便罢了。”
自从知道家中银钱不够以后，和琳就发现善保只会考虑他。一如这一次，善保口中说的是“一个床铺”，和琳能够保证兄长根本就没有顾虑到自己。善保越是如此，和琳心中便越是酸涩。
回首三年，自从兄长开窍以后，两人的角色便翻转过来了。可前六年，他根本无需亲自动手，下面还有不少奴仆。可这三年……善保却是实打实地亲力亲为。
每每问起，兄长也以“吾比你大。”
有时，和琳想回一句：“兄长，那你在我如此年纪时呢？”
刘全在私底下也劝过和琳道：“小少爷，只有您好了，大少爷也才会放心。若是……”和琳明白刘全的未竟之语，最后只能皱着眉毛叹气不已。
善保笑道：“轮流可好？”
和琳：“……”和琳有些恼怒，他的最笨，完全没有善保的灵活。和琳可以保证，若是他答应了，日后兄长一定会忽悠得他将轮流之事忘记。
善保抬眼，笑得越发柔和了，“怎么，和琳记不住么？”
和琳道：“……谁说记不住的！”
善保便说：“那行，晚上我便让刘全备一具床铺。”果然，和琳年幼，激将法最是有用了。
和琳：“……”瞧瞧，瞧瞧，这就被忽悠了。
和琳咬牙，反正到时候，他坚持不睡便好了。
午休时间过得极快，善保维持了一个上午的警惕心也平静了不少。未时前一刻钟，善保与和琳便寻了一间更衣室，将身上的长袍换成了剑袖袄子。
在此之前，善保与和琳也有在家中锻炼过。但由于两人都不通武事，又无那个条件请来一位武师傅，便胡乱练了练。在练习时，善保也发现和琳对于武事总是感兴趣的。善保不由得想，那些文字还是有些用处的。
如今，咸安宫官学中的弓箭教习可是正经上过战场的，可比外面的武师傅要好得多了。不得否认，善保与和琳对于下午的弓箭课还是挺感兴趣的。
弓箭教习共有四人，也就将在场的人划为四部分。而善保与和琳自然是被分到了毫无基础的那一部分，负责这一块的弓箭教习面目凶悍，听说是上过金川战场的。
然而，这位弓箭教习一上来便让这十五人一齐扎马步。吩咐完了，也不说扎马步扎多久，便站到一边。
刚开始一炷香还好，这十五人都能够支撑住。然后在两柱香，半个时辰以后，就有人坚持不住了，腿都在打摆子。善保额头也开始冒汗，但他与和琳在此之前胡乱锻炼也多少让两人健壮不少，暂时还没有露怯。
善保与和琳咬牙坚持着，他们坚持住了，却也有人没坚持住。善保只听见一声“噗通”，便知道有人没撑住。想到今天雪化之后的泥泞，善保便咬牙，即便是累死，也不能松懈。
弓箭教习只是淡定地撩撩眼皮子，便快步将那个跌倒的学生拎起来，顺便将那学生拎到最前边。善保也看清那人的长相，方脸浓眉、狭长眼睛挺鼻梁，总之看着身体素质应该不错的。可最先倒下去的却是他？
弓箭教习将那人拎到不远处的一块石碑，让他面壁思过。
等回过来，弓箭教习说道：“那块石碑可是当今皇上于十七年、二十四年下的圣旨，你们谁再将弓箭教习课不当一回事儿，我便让你们去反省反省。”
“我祖宗躬亲劳瘁，勤求治理，榘护相传，罔敢逾越。以立万世之丕基。至今感受无疆之福者，皆仰遵明训所致也。我朝满洲先正遗风，自当永远遵循，守而罔替。我后世子孙，庶咸知满洲旧制，敬谨遵循，学习骑射，娴熟国语，敦崇淳朴，屏去浮华，毋或稍有怠情。”
弓箭教习满目狂热，善保心中一颤，这教习……
弓箭教习说道：“以上旨意，你们须得给我背诵下来。来，你们谁会背诵了，会背诵的可以先起来。”
立即有人高声喊道：“教习，我等能够背诵，熟记皇帝旨意。”
弓箭教习十分满意，将那人点出来，让其背诵。那人背得十分的流利，不出片刻，便背诵完毕。善保还注意到对方竟然能够模仿着那位弓箭教习的语气，抑扬顿挫。
弓箭教习凶悍的脸放柔了一点，即使很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假慈悲！“不错，看来你有将皇上的旨意记牢。你可以起来了。”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善保眼角瞥向和琳，经过几人的背诵，善保也能够记全了。然而，善保比较担心的是和琳，不知道和琳能否坚持住，毕竟这十五人中，也就和琳的年纪最小了。
和琳用眼角给善保示意，善保坚持让和琳先行。若是和琳错了，他再背诵一遍，想必和琳也能够明白错在何处，并迅速通过。即便是腿微微发颤，善保依旧坚持让和琳先上，和琳也不别扭，有的时候，他觉得明明兄长不过一介文人，未来也是从文不从武，怎么兄长就能够比他还要倔强呢？
和琳加快语速，背完一段话。被弓箭教习赞扬道：“很是流利，想必是下了苦功夫的。咦？你是新来的学生？”
和琳点头，弓箭教习越发开心了，拍了拍和琳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和琳过关了，善保便接着和琳继续，同样过关了。然而，善保起来的时候，是被和琳给搀扶起来了。起来时，善保的腿都已经麻木了。
和琳一边心疼，一边决定摸一摸这些弓箭教习的习惯。
接下来，剩余的几人背诵不甚流利。可不甚流利，也依旧是过了，弓箭教习也只好勉强让他们起来了，还一边指点到：“明日再来，若是依旧如此，尔等便继续扎马步。”
除了那位最先跌倒的仁兄，其他人便继续下一项活动——拉弓。这十四人中也有速度快的，便开始了射箭练习，向善保与和琳这等新来的，便继续拉弓训练。
弓箭教习看着善保与和琳的小身板，便直接取来两把五石的弓，说道：“你们两人在一旬日之内将这弓拉开了，一旬日之后，我会来检查。”
善保与和琳面面相觑，单单这把弓，教习扔来时，两人便险些接不住。在一旬日之内拉开？
善保与和琳咬牙，没办法也要上！
善保艰难地举起弓，别说拉弦了，就是单手举起都显得困难。回头一看和琳，和琳举起弓之后，尚有余力，只是不能将弦拉满了。
善保咬牙，既然和琳都能够做到，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一定可以！善保手拉起弓弦，尚未放开，便能够感觉到手中一片濡湿。善保眼一斜，别看到右手中指被划破了。善保放下弓，掏出手帕在中指一缠，又在其余四指缠了缠，便继续拉弓练习。
等到酉时结束，弓箭教习收了弓，便散学了。出宫的时候，善保全身每一处好地方，只感觉腰酸背痛的。
刘全见状，便麻利地赶着马车回了北城。
回到家中，即使累得想要立刻躺下，善保依旧强撑着将作业给做完了。只是看着这一手字，善保头疼，不知道明日会被如何批评。这比他最初的字还要难看……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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