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花和孤独的思念》谨禾

1、第一章

　　从超市出来短短两分钟田佳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插在口袋里，若有似无地扫了眼转角镜，后面四五米果然有个高大男人不疾不徐地朝她靠近。男人穿着黑色帽衫，几近完美地隐身在黑灯瞎火中，亏得田佳做过警察，生性警惕。

　　前面有两条路，左边是回家必经之路，有保安巡逻但是能遇到的几率不大；右边是通往时代广场，但是绿荫小道人烟稀少。田佳毫不犹豫选择了右边，步伐加快往广场走去，身后的脚步声也渐渐频繁起来。她不敢回头，只得一个劲的加快速度，内心暗暗恳求男人不要突然扑上来。

　　狭窄的小道终于豁然开朗，不远处的低音炮将气氛炒到最高点，被人群围着的街舞少年忘我的跟着节奏展现惊人舞步，广场荧幕的光线直直的打在田佳身上。她下意识地眯起眼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放弃了吗，田佳勾唇一笑，踩着闲散的步伐继续往广场里挤。

　　刚走没两步，口袋的手机就开始持续震动。田佳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董俊，她不禁松了口气，正准备滑动屏幕接听，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夺过她的手机，男人的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肩头往下将她往回捞搂进怀中。

　　田佳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一张脸吓得煞白。

　　耳畔是男人低醇的笑声，“好久不见，小铃铛。”

　　小铃铛是她之前跟着牧一时候，他手下给她取的，因为每次警察赶来之前她都会提前安排好路线好让他们全身而退——能保护他们的是她，能将他们一锅端的也是她。

　　思绪从很远的地方飘回来，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男人身上，眼前的男人已经将连着卫衣的帽子摘掉，轮廓分明的俊脸挂着平静的笑意，沉幽的眸子透出微不可微的寒意。

　　田佳一下就认出了他就是刚才跟踪自己的男人，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遭的汽车和行人，脑子里在计划从他手中逃脱的几率多大，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她的近身搏斗是牧一手把手教会的，力气和敏捷度都不及他十分之一，她是怎么也不可能从牧一手中跑掉的。

　　这个认知其实她早就有了，将他亲手送进监狱的时候她其实是松口气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因为证据不足只被判了三年。

　　牧一低头细细的打量起了田佳，怀中的女人正瑟瑟发抖，她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入脖颈，可以看出她怕极了他。这个事实让牧一的脸色难看起来。

　　田佳在这三年瘦了不少，眉眼间的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雅脱俗的知性美。监狱三年，他沾满了一身戾气，看向田佳，平静深邃的眼底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占有欲。

　　他的手从田佳腰上往上移，按着她的肩头半强迫地将她带离广场。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司机见牧一回来了，立马毕恭毕敬将车门打开，牧一稍稍施力，怀中的女人毫无防备往车里倒。他跟着坐上车，司机关上车门，留下她和牧一四目相对。

　　手中的手机仍然在不停震动，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牧一不耐烦的将手机丢给她，似笑非笑，“董俊的电话，听吗？”

　　田佳握紧手机没有说话，只听他又说，声音隐隐带着警告，“你知道怎么说的。”

　　她按下接听键，没来得及说话，那头担忧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佳佳，怎么还没回来？”

　　本来她还没有被绑架的感觉，被人一关心，眼底的热意就涌了上来，“没事……我突然有事，晚上不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今天董俊和他的团队破了一起大案，大伙们就想着一起庆祝一番，庆祝的地点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董俊的心上人——田佳的公寓里。一是有点想撮合他们的意思，二是田佳的公寓大，又是自己住，玩起来也方便。

　　那头沉默片刻，低低询问：“你在哪？”他知道半夜三更田佳是不可能突然有事的，更何况她还穿着睡衣。早在前两天就已经听副局说牧一被放出来了，眼下她有事的时间又巧妙，这让他不得不放在一起联系。

　　于是脱口而出，“牧一！是牧一把你带走了对不对？”

　　话筒的声音本来就大，在封闭的车厢里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牧一洋洋散散地笑起来，笑意却没入眼底，“怎么，怕我活剥了她不成？放心，不会有事的，毕竟她是我的女人。”说到最后，他特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听得田佳心里一惊。

　　没有等董俊再说话，牧一就径自将电话挂断，关机。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她看着窗外不断往后的灯火，车子顺着国道开上了高架，她惴惴不安地看向旁边始终安静的男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牧一置若罔闻，他的视线从窗外收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盛满怨恨，“这一千多个日夜里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你倒好，走得一干二净。”

　　田佳有点难堪地挠挠头，毕竟这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而已，牧一是从来不防她的，所以任务结束的意外顺利。只是哪知道他早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并且为自己和几个兄弟安排好了替死鬼。

　　走私枪支、贩卖毒品事态严重，他是断断不可能完全脱身的。但由于警方和法院没有足够证据判他重罪，有期徒刑判了三年案子就算是结了。

　　田佳一直在摸索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却越想越乱，等回神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停在一栋独立式小洋房门外。

　　牧一下了车绕过来为她开门，微微弯腰，骨节分明的手抵在车窗旁，“不要紧张，吃个饭而已。”

　　他的话让田佳终于安心，看着精致奢华的房子不禁轻哂一声，看来他这小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看出了她眼底的暗嗤，牧一默不作声地牵起她带进屋，利落的拿起遥控按了几个键，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房子很大很乱，只有他一个人住，显得格外空旷。田佳换上家居鞋刚站起身头顶便被阴影笼罩，男人的手穿过她的腰将她往回带，“我听说，你学会了做饭，是谁教你的，董俊？”

　　男人的声线平平，听不出情绪，她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果然是他。”牧一轻笑着将她松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迈着修长有力的腿往厨房走去，边问，“你想吃什么？”

　　“唔……宫爆鸡丁、麻辣小龙虾、手撕包菜、海鲜毛血旺。”田佳老老实实地跟着牧一走进厨房。

　　男人打开冰箱的手顿了顿，说，“你的口味还是没变啊。”

　　田佳乖巧的站在他身边，瞪着一双乌润的眼睛对他笑，“是啊，你要做吗？”

　　“不做。”

　　“欸？”

　　“我不会做饭，你来做。”

　　“……”

　　最后做饭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回到田佳手中，牧一在旁边打下手，任由她使唤，垂落在额前的短发让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现在的相处模式让她十分放松乃至享受，她轻快地生了火倒油，将切好的蒜头放进锅里小炒，片刻后将包心菜一股脑的往锅里倒……因为食材有限，田佳只好放弃海鲜毛血旺，三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了，牧一已经端坐在餐桌前，一脸期待。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因为他发现田佳的手艺很好，他放下筷子，“他教了你多久？”

　　“啊？”正在欢快扒饭的人迷惘抬起头，看了眼他放下的筷子，“不好吃吗？”

　　田佳看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也讪讪的放下筷子，“是跟我妈妈学的，你也知道我擅长的东西不多，想找工作很难……”

　　牧一耳尖，捕捉到了重点，“你辞职了？”

　　她本来还在说话，被他一打断，也是愣了下，随后微微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继续追问。

　　“……”田佳沉默片刻，抬头对上他的眼，神情淡淡，“我有义务告诉你吗？”

　　这回倒是颇有小警察的架子，牧一忽然想起初识的那会，她使尽浑身解数想引起他的注意，一脸迫切想待在他身边的样子，模样真是可爱得紧。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乌润清澈的眼睛会弯成月牙。

　　田佳，人如其名，又美又甜。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她是不爱笑的。

　　气氛低沉下来之后，她早没了胃口，抬手就想把碗筷收进厨房。忽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她正在收拾的手背。

　　男人面沉如水，“陪我把饭吃完。”他的手掌干燥温热，粗粝的指尖细而缓慢地摩挲着她，不肯松开。

　　田佳老脸一红，猛地抽回手重新坐回位子，佯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瞪大了眼催促，“快吃快吃！”

　　牧一闻声，也没抬头，嘴角勾起轻浅的笑容，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夹菜往嘴里送。他用餐的姿势很优雅，一开始田佳以为他是装的，后来才知道他居然是上流社会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而背后竟还有一个出了名的家族企业在撑腰。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骨子里难免会透着一股矜贵和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