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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号外 逸闻边角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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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伯,昭伯,等等我!”
曹爽回头看着已经被自己远远落在后面的小胖子,无奈的摇摇头,“早知道你就不带你一起出来了嘛,之前跟你讲过很多遍的,这次探险可能有危险,可是你硬是偏偏要一起来,真是麻烦”,然而少年一边嘴上无比的嫌弃,一边还是退了回去,慢慢走向已经气喘吁吁的“拖油瓶”。
所谓的探险其实也不过就是小孩子一时好奇心的游戏,年纪稍长一些的曹爽从小就是个大人眼中“不能省油的灯”,最喜欢各种闯祸,各种冒险,各种不作死就不会死,就在最近曹爽声称在后山又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一个谁都没有发现的好地方,听着曹爽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描述,还不满十岁的小胖子越听心里越是痒个不停,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不能被撩拨,于是,他整天地缠着他的昭伯哥哥一定要带他一起去看那个有意思的好地方,磨来磨去,原本就有些炫耀情绪在里面的曹爽拍拍胸脯,就带着小胖子开始了小孩子们的冒险之旅。
“昭伯昭伯,我走不动了,我好累啊,好渴啊”,小胖子就是容易出汗,深山密林,再加上潮湿的云雾,他已经浑身湿透透,眼眶红红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曹爽,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
“所以早就跟你说过了,平时少吃点东西,瞧你现在,臃肿得都快要连走路都困难了,看上去更是呆笨到不行,哪里还有当年宓妃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洛神仙气,以后你即使做了皇帝,估计也是坐等被大臣欺骗挟持的份了”,曹爽扯着小胖子圆滚滚的腮帮子,不一会儿竟然扯出了口水,曹爽嫌弃地赶紧用衣服擦擦干净,然后有些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
小胖子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扭扭捏捏地走到曹爽,轻轻地扯着曹爽的衣袖,慢慢地摇着,“昭伯,昭伯,昭伯哥哥……”
曹爽换了个方向,继续不理小胖子,一个人生闷气。
小胖子锲而不舍地也跟着转了半圈,蹲在曹爽跟前,把自己的两只手伸出来,然后继续用更加可怜兮兮地眼睛盯着曹爽。
曹爽看着眼前这双胖胖的小手,他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也是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约定。在小胖子还是一个小瘦子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天三夜不退,吃了吐吐了吃,反反复复,这种时候人是最容易放弃的,小胖子缩在曹爽的怀里,任是谁看到了都会心疼,于是曹爽便拢了拢小胖子的双手,用自己的手牢牢地抱住他的手,安慰地说道,“不怕不怕,瞧,昭伯哥哥已经给你注入了力量,现在你体内已经有了两个人的力量,两个人的希望,有没有感觉到?”
小孩子是最难哄的,也是最好哄的,听曹爽这样说着,小胖子仿佛真的感觉到手心热热得窜出一股力量,然后一路到底,一直燃烧到心里深处。
“你一定要坚强哦,有了我的这一份,更要不能放弃,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也许真的就是言灵的力量,几天后,小胖子居然真的完全康复了,之后,虚惊一场的家人为了以后都不再担惊受怕,就各种好吃的、补品各种地喂,各种地补,于是,小瘦子长成了小胖子。
曹爽最终还是非常“配合”地握住了小胖子的手,然而还没等小胖子喘口气站起身来,曹爽一个翻身,令小胖子有些措手不及地趴上了曹爽的背。
“昭伯,放我下来,我很重的,这样你会很累”,原本只是想要让曹爽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并给他希望与信任,那他再苦再累也会坚强地跟随着曹爽一起走下去。
“知道自己重就不要乱动!”
呼呼……,昭伯哥哥好凶啊。
最后,曹爽与小胖子来到了那个有意思的地方,其实呢,就是一个小树洞,洞里面住着几只非常可爱的绒毛鼠。
“瞧瞧!有没有很像你!哈哈,都是胖胖的,肥肥的,看起来笨笨的,哈哈哈!”曹爽捧起一只绒毛鼠就往小胖子眼前凑,虽然起先有些害怕,但绒毛鼠胖胖软软的样子,尤其像小猪一样的五官实在长得让人喜欢得不行,不久小胖子就简直爱不释手,于是跟一不做二不休,抓了一只最小最可爱的揣进了怀里。
下山的时候山上下起了小雨,石阶雨滑,路变得更加不好走,累了一天的小胖子安安心心的趴在曹爽的背上已经会了无数遍周公,就是可怜了同样只有十几岁的大孩子曹爽,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的路,又一边细致入微地担心扰他人的好梦。
第二天等到小胖子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曹爽最终没有坚持到把小胖子背会府邸,而是被入夜后被出来寻人的家丁在山脚下发现了都已经不省人事的二人。
原来,还没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曹爽不慎被山上毒蛇咬中脚踝,然而他仍是强打着清醒,一直驮着小胖子到了山脚下相对安全的平地,终于忍不住地昏了过去。还好家丁发现及时,毒未攻心,前来看病的郎中都不禁为曹爽捏了一把冷汗,差一点点,再晚一点点,真的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得知这一消息后,小胖子难过了好久好久,他愧疚,自我检讨,他终于痛下决心,不再当那个总是拖累别人的小胖子。
时光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最后,当年的小胖子果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少年,不仅如此,弱冠之年子承父业,成为魏国的一国之君,曹睿。
少年天子多苦闷,尤其因为母亲的原因,曹睿在幼时甚至并不为人看好,但谁知曹丕的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短命,作为唯一活着的血脉,曹睿的即位既理所应当但同时背后却也少不了各种纷纷扰扰的议论。
夜深露重,曹睿常常一个人蹲坐在空空的朝堂之上,他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身边的权臣将士更是尔虞我诈,真真假假,虽然也有心中宏图,也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好君主,奈何身边桎梏太多,拳脚无法展开。而这时候,希望就变得更加可贵,而给他希望的正是也只有曹爽,曾几何时,曹爽还像小时候一样,握着曹睿的双手,坚定地说道:“不用担心,不要害怕,我曹昭伯永远站在皇弟这边,想做就去做,想干就去干,这天下不会没有一个人支持,因为至少还有我”。
后来,大权回归少君,然而在立后这件事情上面,曹睿又一次妥协,没有如愿地立年轻美艳的郭氏为后,他愤懑,郁结,无处抒发,于是任性的沉迷于美酒,在曹爽忧心忡忡地找到曹睿时,甚至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曹爽怀里哭个不停,“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朕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为什么连选择自己喜欢人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
曹爽夺过曹睿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烈酒,烧到心口的烈。
曹睿哆哆嗦嗦地死死地握着曹爽的手,无助地望着他,又一次地呢喃道,“告诉朕,快来告诉朕,到底要怎样,要怎样才能真正地和自己最爱的人长相厮守,还不是每夜同床异梦,告诉朕,告诉朕,朕到底要怎么做?”
起初,和所有人一样,曹爽也认为曹睿定是着了郭氏的魔,自古以来都是红颜祸水,美人殃国,曹爽也怒曹睿的不争,但是,此时此刻,曹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中似有千万种情愫,隐忍的,私密的,深刻的,甚至是痴情的,热烈的,这话里有话,乍听上去像是询问,其实每字每句都是在质问。
“皇弟,你醉了”,轻描淡写的回应,曹爽回避着曹睿的质问,更逃避着曹睿的眼神,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两人之间开始出现一道无形的裂缝,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裂缝越来越宽,也从未有人想过修复。
……
大雪纷飞,已入正月。
皇宫里面行色匆匆的人们进进出出。
刚刚从明帝寝宫嘉福殿走出来的大将军曹爽步履蹒跚,他支走之前共同前往的护卫,一个人走在茫茫大雪之中,天也苍茫,地也苍茫,曹爽感觉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城墙,喉头一热,竟然咳出一团猩红。
“昭伯,昭伯,以前从来都是你安慰朕,鼓励朕,这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换朕把所有的力量和希望都给你,好不好?拜托你帮朕好好守护曹家的江山,千代万代,子子孙孙……”
景初二年正月,魏明帝曹睿病逝于洛阳,时年三十六岁,葬于高平陵,临终前拜曹爽喂大将军,假节钺,同司马懿共同辅政。年仅八岁的曹芳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