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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病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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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辛不得不承认,尽管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成王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惊讶和一点想掐死夏溪的冲动——尽管从小到大,于辛时不时都会有掐死他的冲动。
成王秦璋抬起他尊贵的步子,优雅地走到于辛面前,彬彬有礼地作揖:“平逸侯。”
看到成王首次低声下气地跟自己打招呼,于辛忽然有了一种自己变成了小孩儿、正在闹脾气的感觉,于是索性就赖在凳子上不起身。
“本侯还以为今晚成王要封城搜捕呢。”
秦璋假装没注意于辛的别扭,坐在他对面。“今日之事,荣伯已经全都告诉本王了。本王代幼弟向平逸侯请罪了。”
若是对方来势汹汹,于辛必然是遇强则强;但就是最见不得别人这样给自己台阶下,叫他无比为难,只好吃着茶不说话。转头瞥见夏溪难得如此正襟危坐在一旁。
尽管他表面上看似恭敬有加,但于辛知道,见到自己倒霉的样子,他此刻心中肯定是乐开了花。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出卖自己的陶墨公子。
“平逸侯也别怨陶墨公子多事。”成王又开口了。“平逸侯出府之后,且行且慢,但本王的手下腿脚不快,这次跟丢了侯爷,都已经回府领罚去了。陶墨公子虽是侯爷的故交,但也是本王的入幕之宾。因此无论侯爷你今天是否来找他,只要你不在荣王府内,本王也会来找他寻人的。”
于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倒霉一点和更倒霉一点的差别”,顿时心情大好。
“看来冰泉兄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于辛的这句话,说的夏溪本来一脸的晴天碧日顿时成了阴云密布。
“平逸侯……”成王声音低沉,却毫无那日叱责之势,轻易便将于辛的心思拉到自己这处。
“成王,本侯字忆轻,追忆的忆,轻重的轻。”于辛似有赌气之感,“既然陶墨公子是成王的入幕之宾,想必成王早就知道本侯许多事情了吧?”
秦璋楞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见他看似一本正经,却说着耍小性子的话。忽然觉得这人着实有趣,就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谁知道这时候,于辛双眼竟然亮了起来,直直地道:“敢问成王何字……”
听到平逸侯这么问,秦璋眼角笑意更甚,宛若星光,便一字一句道:“本王,字平章。平定的平,奏章的章。”
于辛变了颜色,喃喃道:“成……成王、真、真是取得好字啊!”待他回了神,又转头看着夏溪,轻轻笑道:“我本以为冰泉你不过是个多财善贾的陶朱公,不想竟是奇货可居的文信侯。”
夏溪摇摇扇子,兴趣缺缺。“陶墨公子我就是市井小民一个,只会算账,不懂史籍。平逸侯,你少拿什么陶朱公、文信侯的来比我。”
于辛且笑而不答。却引起了秦璋的兴趣。“文信侯乃是何人?”
“小说家之言罢了。”听到秦璋这么一问,于辛立刻兴致盎然地侃侃而谈,“他本是商家子,后来辅助一位落难皇子,最后荣登大位,又助他开疆拓土,出将入相,位极人臣,最后封为文信侯——倒是同如今的陶墨公子如出一辙。”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夏溪撇了他一眼。
“那平逸……”秦璋看到于辛脸色一沉,改口道:“那忆轻又是何人?”
于辛被秦璋一下子问住,轻笑道:“忆轻,不算什么人——姑且算是局外人吧。”
秦璋知他有心事,就不再多问。“忆轻,九弟素来顽劣,不知进退,今日之事,着实是他胡闹,本王在此,向你赔不是了。”
于辛微叹一声,自知躲不过这事情。“这也不是他胡闹,也是我谋算失误。”
“哦?”秦璋问,“忆轻何出此言?”
“荣王爷这病,来历复杂。”于辛道,“他先是中蛊,后又中毒。十日前,我为他解毒以后,不想蛊毒却又发作。”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铁制成的小盒。那盒子约莫手掌大小,通体玄色,隐隐散着一股煞气。打开以后,一条干枯的白色虫尸置于其中,那虫尸约莫拇指大小。
“我荣王爷身边守了十多天,总算今日才将此虫诱出。”
“竟有此事……”秦璋面上笑意渐渐退却。
于辛道:“我日日侍奉榻前,倒也不引人注意。因此无人向成王……”
秦璋又是一笑:“平章。”
“无人向平章……平章兄汇报了。”于辛道,“以我的推算,恐怕那人是在跳崖以前就给荣王下了蛊,好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便于控制。”
“那为何又给他下毒?”
于辛收起了那条蛊虫。又道:“此毒非取人性命,只是逐渐害人脑髓,使人终日浑噩,犹如幼孩。这毒嘛,应该是我从晋国来之前,给他服下的。”
秦璋脸色沉痛,道:“如此反复残忍,其心真叵测难料。”
于辛答:“非也。蛊虫与毒药其在,而两者症状又几乎毫无差异。无非是那人想借毒药蒙蔽我罢了。我若再晚来一个月,恐怕荣王就落入他手中掌控了。只是他没想到,我不但解了毒药,还取出了蛊虫。”
“若非忆轻出手,九弟此次真是凶险万分。”秦璋叹道,“那林善……”
“林善只是个医官,”于辛道,“他并不能取出蛊虫,所能做的无非就是让荣王爷不那么难受罢了。更何况他被挤在双方之间,稍有不慎,也是自身难保。”
秦璋道:“我原来以为是他在搞鬼,原来竟是错怪他了。”
于辛笑道:“搞鬼?对林善而言,便是他有此心也无此力。”
“哦?”秦璋道,“愿闻其详。”
“这原是南疆一代的秘术,是南疆的宗主为了养忠心死士而准备的。这蛊虫名叫失心蛊,原是由养蛊之人的精血喂养。假以时日,中蛊之人就会听命于蛊虫的主人。即使千里以外,也能受其心神感应。养蛊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让蛊虫融进他人身体,因为蛊虫本是带毒,若不小心,中蛊之人极易被毒死。因此需要蛊虫的主人时时看顾,方能保住性命。林善虽然每隔一日要前往荣王府请脉,但他不过是精通中原医道。边疆之地的邪魔外道,他是不懂得。因此,养蛊的,另有其人。”
秦璋听到这里,问道:“忆轻的意思是说,荣王府有内奸?”
“不,”于辛道,“恐怕是那人易容以后,就躲藏在荣王身边。”
秦璋不语,似有所思。
于辛继续说道:“他知道我来洛陵,便又给荣王下毒。所幸我到的及时,若是再迟一月,毒药浸入头部,损害了脑髓。恐怕我也回天乏术了。”
“那现在……”秦璋又担心起来。
“无妨。”于辛道,“虽然荣王爷确实有些伤到了脑子,但也不打紧。等他好了以后,也许是脾气性子会有些变化,也许是偶尔手脚有些不利索,也许是偶尔神智有些不清晰,但于性命而言,总是不用担心的。”
秦璋问:“这毒叫什么?”
于辛沉默了一下,道:“往生。”
夏溪震惊地看着于辛,又看看秦璋,却不敢言语。
秦璋略有疑惑道:“这毒我原来也没听说。忆轻是如何得知的?”
“蛇有蛇道。”于辛答非所问:“那人连此毒都用出,看来是无计可施了。此人已不足为惧,成王大可放心。”
秦璋知道他不答,心知他必有其原因,就不再追问。
“我既有能力解毒,他也该知道我的能耐。”于辛道,“因此这几日内,又反复投毒,想乱我阵脚。不想却被我将计就计所害。不出七日,内奸之人必然浮出水面。”
“不过,我虽与那人相像,却也有许多不同。我将小王爷身上的蛊虫引诱除去后,他便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出那人与我的不同之处了。”
“原来如此。”秦璋又问,“那忆轻说走就走,恐怕是蓄意为之了?”
“平章兄真是聪明。”于辛赞道,又叹气,“我本算好了荣王爷清醒的时辰,只是那人与我相争,用荣王逼我出走。我一走,他又可便宜行事。”
“你要逼他现身?”
于辛摇头。“如今他已经着了我的道,眼下无法为害。我若逼迫太甚,恐怕他会鱼死网破,继续加害荣王爷。荣王爷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
秦璋道:“难道忆轻如此心疼九弟……”
“我也不是心疼他,”于辛冷笑道,“说到底,荣王爷不过我与那人斗法之物,也是我与天子立约之物。真正心疼他的人,是成王你。”
“本王虽认识陶墨公子已久,你与那人之事,他却总不肯多言一句,”秦璋道,“不知平逸侯与高三公子有何过节?”
“此非平逸侯之事,乃是忆轻之事。”于辛道,“成王不必知道太多。忆轻只是没想到,成王……平章兄刚好与我是同路人罢了。”
说吧,他落寞一笑,怜如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