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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命难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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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泡急速下沉,周围擦出两道白花花的水花,鱼儿们好奇地围过来,还没能靠近便飞速向后退去,有只小虾被卷在水花之中,晕头转向地在原地摇晃。路过有漩涡的地方,气泡慢下来,白月新奇地隔着气泡戳旁边的鱼儿,鱼儿受惊,飞似的逃走,她嘿嘿笑起来,又有更多鱼儿围过来。
行至一处,下面的水变成红色,蓝色的水和红色的水像是被把菜刀整齐切开,界限分明,互不混杂。
原来这苍海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是海水,供海里的生物居住,也是外界人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下部分的红水本身即为结界,若外人强行闯入,必被腐蚀得尸骨无存,可破解之人在里面,如同行走在陆地,呼吸自如。百叶家大名鼎鼎的水宫就坐落在这红水之底。
行至交界处,气泡慢慢停下。最前面的百叶汲川传音叮嘱,此时是最危险的时刻,气泡最为脆弱,需要全神贯注,切不可有私心杂念。一旦过了这里,便再无障碍。
白月紧张地看了看遥壁,他此刻正如一个小将军似的,不断下令冲锋。
百叶汲川闭上眼睛吟诵咒语,交界处卷起漩涡,连身处气泡中都能感受到这巨大的冲击。
一条水蛇悄无声息地接近,游到白月背后,欲接近白月,却总被无形的气泡弹回,几次失败之后被激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獠牙,猛然咬了气泡一口。气泡产生一个缺口,那缺口迅速扩大,像黑洞一般吸食里面。
白月还不明所以,就已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拉到海水之中。冰凉的水自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的口鼻,她在水中剧烈挣扎,却由于惯性,仍飞速向上,此刻百叶汲川正凝神屏气,完全排除外界干扰,那两个气泡慢慢融进红水之中。
白月看见自己的手无力地一握,却只抓住一滩水,心想,这下是完了。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天意就安排她成为一个注定要死在家门中的神,哪怕这个门是别人家的。
意识愈发模糊,周身愈发冰冷,她的身体开始重重向下沉。白月朦胧之中,感觉似有一柔软物体忽然缠住她的腰身,然后猛然一拉,拽着她的身体向上漂去。
“咳咳……”
她捂着胸口,不住咳嗽,一边吐水,一边近乎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良久才抬起眼来,原来她正坐在一片放大到一只小船大小的叶子上,叶子周围光波闪烁,想必就是这层光将叶子周围与水隔开。
一名男子正立在叶子的尖端,背景是一片灿烂光芒,此人天庭饱满,长眉入鬓,眉毛尾端有一丝深蓝到接近于黑的弯曲线条,丹凤冷目,目光似磐石般坚定,鼻梁高挺,上端凸出一个明显的骨节。身着边角上拿金线绣了浪花形状的黑色长衣,面无表情,正气凛然。
按弓远家的标准来看,他这张脸可以打个九十分,不过气质必须是满分,若弓远雷亲自打分必然还会顺便加个二三十得他眼缘的分。白月瑟瑟发抖地看着他,绝非畏惧他的威严,至少她还无暇顾及这点,她的衣服早已被冰冷的海水浸透,此刻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冷吗?”
男子寸步未移,隔着长长的距离发问,声音清冷。白月死死抱住膝盖,嘴唇失了血色,不停哆嗦。她舍不得开口,生怕因说话从体内跑出热气去,只目光发直地点头。
他自袖中掏出一个一般用来盛放物品的鸡蛋大小的葫芦,自里面倒出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衣,用手掌捧着,黑衣慢慢向白月的方向浮动,悬在她跟前。
男子转过身,手抚过自己双目,立刻出现一条红布遮住他的眼睛。他面朝前方,在光芒中负手而立:“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我也绝非会偷窥别人的鼠辈。若姑娘不嫌弃,还请换上这件衣服。”
衣服似刚被香炉烘烤过,暖意中飘散出淡淡松香。白月捧起衣服,盯着光芒中的高大背影,颤抖道:“多谢。”
他的衣服对白月来说显然是过于宽大,白月卷了袖子和裤腿,又使劲儿勒紧腰带,只剩衣服下摆拖曳在地上。这件衣服边角上用金线绣着繁盛枝叶的纹理。男子转过头来,乍一看见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一样的白月,竟扑哧一笑:“我这衣服大约也认主人,它竟这般为难姑娘。”
白月脸上涌起一股热气,她低头假装查看身上的衣物,好一阵儿才抬起头,酝酿了一个自认为有史以来最为明媚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这衣服的图案当真生机勃勃,本应与与公子身上的贵气相得益彰,若是公子穿上必定倾倒众生,可惜穿的是我。公子救命之恩,我弓远白月没齿难忘。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以后只要公子吩咐,白月当牛做马也要偿还公子的恩情……”
“弓远白月,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他仔细打量白月,怎么看白月都还是个二百岁左右的少女,“不知弓远姑娘可否告知芳龄?”
这种声名在外着实让白月欢喜不起来,她硬着头皮回答:“等到下月初三正好是六百二十三岁。”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极有修养地抹去,沉稳道:“听过许多传言,如今到底见了真身”,又勾起嘴角:“还是第一次有谁说我会倾倒众生,承你吉言。长路漫漫,弓远姑娘为何会孤身犯险?”
就在此时,一个气泡从深处迅速冒出,里面那个心急如焚的女子不是百叶汲川又是谁?
白月远远地冲她招手,才意识到从外面看这里就是一个大光球,百叶汲川哪里看得见她。于是白月指着前面的百叶汲川对男子说:“我哪敢独闯苍海,只是一不小心和同伴走散了。喏,她回来找我了。”
男子眼神微妙,长袖一挥,百叶汲川遥远地看见白月和他,先是一愣,而后火速赶来,跃进光波中。拉着白月仔细查看,生怕让她受了伤,自己食言。
“汲川,好久不见。”
男子在她身后淡淡道。
两人本就是旧相识。
百叶汲川身形一顿,慢慢转过身去。白月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冷冷道:“我料到此行必然与你相见,只是没想到这么早便会遇到。”
真是天下处处有秘辛,白月精神一振,屏气凝神,最大限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热脸稳稳贴住冷臀部的男子非但丝毫不感尴尬,还把热乎乎的脸往前挪挪,继续说:“转眼已是百年。我曾与鼎铭仙有过一面之缘,却未见你,才知你去人间历练。想必精进不少。”
白月心里感慨,人外有人,神外有神,男子对这为神之道居然掌握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比她老爹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她在心里揣测这两人之间的猫腻,这能让互相熟悉的适龄男女青年,故意疏远对方的事……人间神界的各种野史在白月脑中铺展开来,最后她根据自己强大的想象力,硬是补出她一无所知的部分。白月脑海中浮现的图景是这样的,四周花瓣飞舞,百叶汲川把剑架在男子的脖子上,她身着利落紫衣,眼中是满满恨意,却硬挤出一个艳丽笑容,一滴泪自面颊悄无声息地滑落:“此后你我,形同陌路。”之后割下男子的一撮头发,便头也不回离开,留男子在原地握着那缕发,慢慢松了手。
白月看着男子那张充满正气的脸,无声叹息,果然神不可貌相啊,想不到他也是个风流种,对百叶汲川更是充满了女性特有的同情。
眼前的百叶汲川冷笑一声:“只怕还比不上你的皮毛。”
男子弓起右手食指,指节缓缓滑过袖边:“我们之间一定要如此吗?从前……”
“没有什么从前!从来没有。”似是怕被勾起回忆,百叶汲川拽起白月往外跳,逃似的跑了。就在此时白月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看着在眼中远去的男子大叫:“这衣服我一定会还你的!”
男子只是盯着她们,一语不发,非常符合他高冷傲岸的形象。
红水之底,一座辉煌的宫殿傲然矗立。墙高五丈,凝集水气而成,泛七彩光芒。顶用五色琉璃,一片片铺累,似波浪起伏。两条巨柱,一条刻龙,一条绘凤,形成大门,里面是一望无际的水晶阶梯,阶梯上铺有孔雀羽毛编织而成的华丽地毯。
白月成了个刚进城的乡下人,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只觉得每踏一步便从脚底板窜出一股寒意。
一路上百叶汲川都神情凝重,白月虽然忍住没问,可心里却痒得生不如死。遥壁这小子早跑得不见踪影。偏偏连象征性地担心他一下,白月都做不到,完全无法转移注意。
走到顶端竟出现一道寒冰门,遥壁的哭闹声传来,两个守门的仆役正抓着他,大伤脑筋。白月当下想装作不认识地走进去,无奈百叶汲川率先解救遥壁。那两个仆役完全不认得百叶汲川,还是等白月拿出召集令来,才肯放他们进去。百叶汲川的回家次数由此可见一斑。
刚走进去没几步,便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大喊:“河下氏族长到。”
一群神仙忽自门内鱼贯而出,整整齐齐排成两列,双手插袖,低头恭迎。刚刚救过白月的男子缓缓落于阶梯之上,气宇轩昂,淡定地路过两边的神仙墙。神仙们个个肃然起敬,齐声道:“恭迎锦公子。”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直直劈在白月的天灵盖上,那个亲爹致力于和妖女开发杂交新品种,死不悔改,但却并未因此怨天尤人以至自暴自弃,反而奋发图强,终成一代伟大领导神,直接把亲爹拍在沙滩上的大名鼎鼎的河下锦?
河下锦飘逸的身姿顿时在白月眼中发出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