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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败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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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教唆我的乖徒弟喝酒?”
鼎铭仙自一块巨石上跃下,瞧见苦着脸的白月,心下了然:“孩子,跟我过来。”
他带白月来到一幽静院落,随手捡了颗石子放到白月手心:“捏碎它。”
石子样子平凡无奇,在手心上却特别显得凉,不知是不是在寒冷中冻了太久的缘故。
白月听从鼎铭仙的吩咐,轻轻握起拳头,片刻之间,手心便只剩白色的细腻粉末。
鼎铭仙看着白月手心的粉末,眉头紧锁,表情越发凝重。他背过手,焦躁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拿高大的背影对着白月,一会儿又拿一张忧心忡忡的脸对着白月。
白月把手里的粉末倒在地上,困惑地问:“前辈,有什么不妥吗……”
鼎铭仙叹口气:“这院子是我为自己清修设置的,用千年寒冰铺设。那颗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寒冰凝结之物,坚不可摧……”
听到这里,白月心虚地低下头。
鼎铭仙见状,语重心长地问:“孩子,这力量你到底如何得来?但说无妨,你可以相信我。”
白月知道纸包不住火,撩起袖子一角,露出手腕。手腕的层层疤痕之上,蛰伏着一枚显眼的黑莲。
一如南雁归所言,这枚黑莲重新生长出来。
鼎铭仙震惊不已,抓起白月的手,仔细地看。
力道之大令白月感到疼痛。
白月直白道:“前辈可曾听说过灭世黑莲?”
鼎铭仙的手重重一抖。他慢慢抬起头,对上白月怅然的眼,眸中闪过某种复杂情绪:“你是说这力量……”
白月点点头:“说来话长,总之,是我解封了黑莲,黑莲的力量阴错阳差地跑到我身上。我不想的,可一切都太失控。我怕终于有一天自己会被体内的力量控制住。”
鼎铭仙放下白月的手:“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无论如何,一定要先压制住这股力量。”
白月眼中闪烁出希望的光芒:“前辈,你有法子?”
鼎铭仙将二指合并轻轻戳在白月眉心,一股暖流从那里灌入,还伴随着清澈的咒语声:“清清,心下丙丁。右南斗,左七星。吾能混元,天地生……”
白月轻轻闭上眼睛,觉得身体逐渐轻盈。
鼎铭仙收回手,咒语的声音瞬间消失:“孩子,你必须留在这里,为了你,也是为了整个神界。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日日静心打坐,净化身心。”
说完,他不顾白月的反抗,施了个结界,将白月困住。
白月双手扒着流光溢彩的结界,目送鼎铭仙离去。
鼎铭仙走出老远,慢慢停住脚步,仰望天空一声长叹:“冥冥中早有注定,弓远老弟,我只能尽力而为。”
鼎铭仙日日都要来看她一回,或是在清晨,或是在中午。大约怕担上老不正经的骂名,还不曾在日落后过来。
他只逗留一小会儿,与白月话话家常,顺便示范一下打坐的正确坐姿,隔三差五替白月疗次伤。
尽管得到百叶问日的全力医治,白月表面上的伤是愈合了,可身体仍很虚弱,再加上拖着虚弱的身体几番动用黑莲力量,元气极大受损,当然,只要忍一忍也算不上什么。
白月原以为凭自己现在的力量破坏个结界不成问题,没想到每每企图发动黑莲的力量,耳边就会回响起咒语,搞得她心烦意乱,无法继续。
其实,她知道,只要多试几次,很快就能冲破咒语的束缚。可她也有自己小小的私心,那个私心总邪恶地蛊惑她多留一阵儿。
此刻她就像个寻到温暖避风港的流浪儿,一边惶恐不安地享受当下一边告诫自己不要沉迷。
压制黑莲力量的咒语不过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借口。
秦东岭负责她的一日三餐,偶尔还会搜肠刮肚地给她讲些冷笑话。
秦氏幽默就如同冬天里的三九天,没命的冷,其可怕之处,没经历过的人无法切身体会。
比如绿豆跳崖醒来就变成红豆,又比如一个人背井离乡后,全乡的人就再没喝过井水。
这些话从一本正经的秦东岭口中说出,只怕就算好笑对方也是笑不出来的。
白月听得两眼发直,强逼自己露出虚假笑容配合,嘴上还赞不绝口,心里却默默祈求上苍哪怕让秦东岭以后对她念些剑谱、口诀什么的,也千万别再让他讲笑话。
秦东岭误以为白月喜欢,热情空前高涨,自己脑子里的存货倒空了,就打起师弟们的主意,时不时对自己的师弟们围追堵截,逼问新鲜笑话,玉岭的一干小徒弟畏于大师兄的淫威,虽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得不到处搜罗笑话。
一时间冷笑话风靡了整个玉岭,以至于某日来探望白月的鼎铭仙也顺便讲了个。
白月瞠目结舌,盯着最后干笑几声为自己圆场的鼎铭仙,觉得实在是太为难他老人家了。
一连几日,被笑话折磨得苦不堪言的白月终于奋起反抗,对着饭桌上的秦东岭,气势磅礴地放下筷子,嘴里弱弱飘出一句:“秦兄,以后能不能饭后再讲?我觉得这样实在不利于消化……”
后来白月竟然开始幻想鼎铭仙和秦东岭师徒二人共同探讨冷笑话精奥,还互相对讲练习的场面。
相比热衷于开辟新事业的秦东岭,百叶汲川就显得正常多了。
她处在养伤期间,闲得发慌,每天都跑过来给白月解闷。真的来了,却又找不到什么话说,看会儿天,再看会儿地,最后又小心擦拭一遍自己的明心剑,与白月相约明日再见。
几日下来,明心剑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这样稀奇古怪的日子白月却过得异常舒心,每天她都没出息地想,就再多留一天,于是留了一日、两日、三日……
白月完全不介意她的小天地被局限在玉岭的一个小院落里。
鼎铭仙、秦东岭和百叶汲川的陪伴使得时间变得有趣……就算不那么有趣,至少也是充满温情的。
终于有一天爱讲冷笑话的秦东岭被派到山下,换成鼎铭仙的一个小徒弟给白月送饭,白月虽解放了耳朵,也不知没了秦东岭的监督饭菜是不是被人给偷工减料,一顿饭却吃得没什么滋味。
小徒弟好奇心甚重,几番犹豫后终于开口,询问白月她到底是如何作恶多端。
白月一时兴起,笑眯眯打量小徒弟,顺便用舌头舔了下嘴唇:“人肉的味道太好了,一旦尝过就停不下来。”
小徒弟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逃走。以后再过来送饭,他只敢战战兢兢地把托盘推进结界,还十分小心地不让手指头也伸进去。
除了白月,所有人都能在结界中穿梭自如。这让白月内心很是不平衡。
时不时捉弄一下送饭的小徒弟成了白月的新爱好。
弓远白月的恶名借由小徒弟的嘴传遍玉岭,大家都不明白,自己师父为什么要帮这么一个凶恶的神。
每日听玉岭的人变着法地咒骂自己,白月的小日子倒也不会无聊。
其中骂的最好的,要属一个叫寒松的徒弟,他是骂人不吐脏字却能让人无地自容的那种,被他这么一骂,连白月自己都觉得很痛快,差一点就拍手叫好。
中午白月正全神贯注地聆听寒松的“教诲”,百叶汲川忽然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二话不说,就拖着白月躲进屋里头高大的木柜里,白月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的听见一声笑,顺着缝隙向外看去,看见鼎铭仙缓缓步入室内,身后跟着一位从容不迫的仙人。
刚才她听得太入神,一时间没注意到别的声响。
她觉得那仙人眼熟,看了一眼他身上朴实无华的衣衫,才恍然大悟,这位仙人正是崇德大君。
崇德大君手里提着一坛酒,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这地方还是一点没变。”
鼎铭仙表情淡定,还翻出一个棋盘,饶有兴致道:“你难得来一次,来一盘?上次还未分出输赢。”
崇德大君坐到他对面,一把揭开酒坛的盖子,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
崇德大君的爱财如命,一毛不拔在神仙二界是出了名的。他肯拿出这么贵重的一坛酒,足见与鼎铭仙交情之深。
鼎铭仙毫不客气,对着酒坛就灌了一口酒,酣畅淋漓地哈出一口气:“好酒。”
崇德大君先行一步,在棋盘上落了枚黑子。
棋逢对手,又有美酒作陪,二人皆是全身心投入,斗得难解难分。
挤在狭小空间里的白月与百叶汲川只得忍下去。
三局罢了,崇德大君啜饮一口美酒,两根洁白手指夹着一枚黑子,寻思着该落到哪儿。
“听说,前阵子神界的百叶家捉到弓远白月,却在送到河下氏的途中给她跑了。”
崇德大君低着头,举棋不定。
鼎铭仙把玩手中白子,波澜不兴:“我管惩奸除恶,不管神界的事。”
崇德大君用余光扫了眼木柜这边,“啪嗒”一声落下一子。
鼎铭仙想都没想,紧跟着落下另一子,笃定道:“你不用心,这局必输无疑。”
崇德大君不甚在意,说了句“无妨”,继续与鼎铭仙攀谈:“神界那摊乱事,与我们这些仙人们确实没什么关系,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只是最近盛传你窝藏了这弓远白月……”
眼看自己在棋局上占了上风,鼎铭仙但笑不语,转眼间吃掉几粒黑子。
崇德大君换了个话题:“你太顽固,做不得半点违心事。我一向不欣赏你顶天立地的作风。”
“各有各的活法,”鼎铭仙一面观望棋局一面说,“你知道,我图的不是虚名,而是心中的坦荡。”
崇德大君微蹙眉头,随意丢了一子,结束棋局,他抓住正欲开怀畅饮的鼎铭仙的手臂:“人活得太正直,身子骨都是脆的,一折即断。时不时随波逐流,隐藏锋芒才是长久之道。”
鼎铭仙抽回手,不悦道:“你是来下棋,还是来教训我的?什么时候我们之间也需要这样拐弯抹角的了?”
崇德大君嘟囔一句“老顽固”,再次拾起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