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仇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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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明音把她藏在自己的闺房中。
白月盖着一张兽皮毯子，满眼空洞，透过床边的小窗看外面的点点星光。奇怪的是，在烈火中受到焚烧的她，并没有明显外伤，只是身体忽冷忽热，在冰火两重天之间交替。
谷明音捧来一碗热汤，送到她嘴边，她连看也不看。谷明音气得重重将热碗拍在床旁边的小几上：“我冒死把你救出来，你却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白月不说话，消沉地侧过身去。
谷明音怒气更盛，她知道西边有个秘境，虽然从未进去过，但隐约知道那个地方十分了不得。父亲曾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那里放的东西是谷明一族舍去性命都要守护住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连父亲都不清楚。据说，是因为一旦这东西为人所知，人们便会心生贪念，会引来灾祸。
妖界正是看中了这个不得了的东西，才会进攻谷明一族。内部勾心斗角的谷明一族毫无招架之力，必败无疑。反正毫无胜算，为了减少族人的牺牲，她不战而降，勾结了妖魔。
今天妖王一个劲儿往西边走，她就知道一定是为了那个东西，于是她一直偷偷守在外面，看见只有妖王自己一个出去，便顺着还未闭合的入口钻了进去……
当时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救这个奇怪的丫头，她自己也不明白。
现在越想越气，觉得太不值得，谷明音强忍怒火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月胸前温暖依旧，那是她在被谷明音扶起来的瞬间下意识抓住的。
他不要了啊，不要他们了啊。
这样不是正好吗？不是她所期望的结束吗？
远流活了下来，还成为一呼百应的妖王，不是太好了吗？
问不出所以然的谷明音愤愤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燃尽，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一黑影忽开门而入，不紧不慢地走到白月身旁。
白月以为是谷明音，仍一动不动背对着他。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小月月，好久不见啊。”
她一个翻身，南雁归那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态度自然地从兽皮小毯下拉出她的手臂，对着月光仔细端详，似是在找什么，手臂上除去零星的一些旧疤痕什么也没有。他丝毫不气馁地拉出她另一只手臂，继续找，终于在她手腕内侧找到一枚小巧的黑莲印记。
南雁归满意地放下她的手臂，打趣似的说：“你怎么还活着？”
白月不知他有什么意图，只警戒地盯着他。
南雁归笑嘻嘻地坐到她对面，手指轻轻对着空气一点，白月胸前的蚁王石慢慢自她的领口漂浮出来，散发淡绿光芒：“这里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
白月冷冰冰回答：“与你无关。”
南雁归好脾气地继续解释：“情感是魂魄的产物，亦是魂魄的一部分。若是身体受到重创，情感游离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在主人的强烈渴望之下。这石头里存的，正是他对你的所有情感。他是故意在那时把对你的情感分离出来的啊……如今的他还保有关于你的记忆，关于这情感的记忆，却再也不能切身体会到这情感了。”
白月呼吸一窒：“为什么……你会知道？”
黑暗中南雁归调皮眨巴几下晶亮的眼睛：“我不告诉你。”看着白月铁青的脸，他愉悦道“小月月，既然人家都不要你了，你又何必对他死心塌地。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看的男人到处有。也许就正有这么一个和你一样一根筋的男子在对你单相思呢？你要对自己有自信……”
南雁归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在说了一大通关于女性如何追求自身幸福的废话之后，喝了口水润润喉，望窗外一眼：“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白月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一把扛到肩上。
她努力挣扎，试图摆脱他的钳制。
南雁归满不在乎侧过脑袋在她耳边小声道：“小月月，我劝你还是省着力气吧，一会儿有你用的地方。至少现在你还是打不过我的。”
白月狠狠瞪他一眼，却招来一串愉悦笑声。
南雁归越是笑就越是惹人厌。他扛着白月在地上飞奔，脚下生风，高高扬起黄沙。
放弃挣扎的白月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神秘兮兮道：“去见我那个少根筋的主子。”
南雁归的主子……难不成是那个下令灭掉弓远一族的魔头万里枯？
早先低调的万里枯，在灭掉弓远一族之后，动作越来越大，顺利收服各方势力，多次与神仙二界交战，势如破竹。如今他的大名早已响彻神仙二界，一众神仙无不闻风丧胆。
一个念头跃入白月脑海中，她蓦地攥紧拳头。
南雁归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忽的纵身跃至半空中，又急速俯冲回地面。这陡然来的一上一下令白月胃里一阵儿翻江倒海。
始作俑者却厚颜无耻道：“放松一点儿吧。别担心，他舍不得杀你，一时半会儿你也杀不了他。和平，和平最重要。”
白月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神色晦暗，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灭掉弓远一族……为什么……”
南雁归安慰道：“反正整个神界迟早都要毁灭，走得早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
灭掉神界啊……这也是远流所渴望着的。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她不懂，无论如何也不懂。
天蒙蒙亮的时候，南雁归扛着她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白月觉得这里并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冷，有种初秋味道。南雁归惬意地舒展一下身体，顺便转了转脖子，紧接着便慢悠悠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欣赏风景，令白月生出一种他们在游山玩水的感觉。
经过摇摆不定的吊桥的时候，白月特意向下看一眼，下面的江水缓缓流淌，意外的没有结冰。
过了吊桥，再穿过一片小树林，越过林子尽头的结界，一座简陋的草屋赫然出现在湛蓝天空之下，房子外边围着一圈竹篱笆，和普通的农家小院别无二致。
真是块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这种风格，白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房门大开，里面一个男子侧面对着他们，正低头饮茶。他一身朴素衣衫，腰带下挂着个三瓣小花形状的草结，就像是小孩子一时兴起随手鼓捣的。
他转过脸来，那是一张神采英拔的脸，只是眉宇间流溢出一股挡不住的邪气。尤其这么一笑，更显狂放不羁。
白月细细打量他，终于在这副邪里邪气的面孔上找到林得士的影子。
原来他生的是这般模样。
白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中无数个疑惑到口边只化为一句“为什么”。
他非常林得士地回答：“我高兴。”
实在难以相信，以前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林得士居然是大名如雷贯耳的万里枯。
转念一想，连她身边那只死了的狐妖都活过来做妖王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万里枯这是摆明了在挑衅，白月握紧拳头，更紧，更加紧。
眼下她还远不是他的对手。他曾教过她，没有强大实力作为基石的勇气只能被称作鲁莽。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此时忽然插入一阵儿相当不和谐的鸡叫声。
他俩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南雁归一脸无辜地站在一群明显受惊母鸡之中，手里还抓着两颗沾着鸡便便的蛋，遭到母鸡们团结一致的反抗。
他咧开一嘴小白牙，冲他们热情挥舞战利品。
特么的疯子，全是疯子。
白月忽然出现一种拿着大斧子把他们的脑袋挨个劈开的欲望。
“你是我的仇人。”
她这么对万里枯说，和他划清界限。
万里枯哈哈大笑：“我巴不得你恨我。”
她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我抓住我又为了什么？一刀杀了我不是更痛快吗？”
万里枯站起来，高大的身子挡在门口，邪气的脸阴沉起来，自然生出一种震慑威力：“刚才我告诉过你了。”
就单单是因为喜欢这么做吗？
强烈的愤怒几乎要冲破白月的胸膛，她恨恨看着他：“你脑子有病！”
南雁归见形势不妙，决定脚底抹油开溜：“人我给你送到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临走还不忘多拿几颗鸡蛋。
万里枯瞥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整理鸡窝。
白月怒极反笑：“好，好，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说完，她转身走进屋里。
万里枯拨弄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鸡蛋，最后算出南雁归总共拿了五颗，什么时候非得断他一根指头不可。
他仰头望向天空，他是有病，而且病了太久。
万里枯很喜欢像个凡人一样生活，凡事必亲力亲为，哪怕是能轻易用法力解决的事。
他很爱惜他的母鸡们，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每次喂食嘴里总念念有词：“小红……花花……”
每一只母鸡都有一个不太响亮的名字。
白月总解恨似的想她要一天杀一只，却没有一次下得去手。
万里枯是个混蛋，可母鸡们是无辜的。
她向来不和万里枯说话，万里枯倒也满不在乎。
一日他把一个锄头扔到她脚边，语气强硬地说：“不劳者不得食。”
话是没错，错就错在从万里枯嘴里说出来。
白月无视锄头，示威似的走进林子里练功。
对，她得练功，练到可以将万里枯碎尸万段的程度。
结果万里枯真的不给她饭吃了。
她本着自力更生的态度去林子里打野物，没想到一连几天，好好一个林子里居然连只鸟都见不着。她知道这是万里枯搞的鬼，他在等她向他屈服。
没饭就吃自己的骨气。
日复一日，白月忍受饥肠辘辘，大有凡人绝食修佛的大无畏态度。
万里枯最爱在她面前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大快朵颐，边吃还边吧唧嘴。
无耻之程度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白月有气无力地靠着大树，闭上眼睛，默默咽口水。
一夜，就在白月饿得眼冒金星，以为自己快成佛的时候。万里枯由远及近走来，再次把锄头扔到她身旁。
白月倔强地扭过头。
万里枯冷笑一声，向前一勾指，转瞬捏了自白月袖口滑出的拇指小龙在指间。
凉风中，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威胁道：“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杀了它。”
白月仇恨地看他一眼，只觉心中怒火在熊熊燃烧。她强撑一口气，拖着锄头，走出林子，去后院挖地瓜。
干完活万里枯已是无处可寻，白月一转头，透过敞开的房门，看见木头小桌上放着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拇指小龙正把头埋在饭里狼吞虎咽。
不吃白不吃。
白月把米饭扒拉出一半给拇指小龙吃，自己抱着饭碗大口大口嚼起来。无意间瞥见自己手腕内侧的那枚黑莲印记，心里略怀忐忑。这东西好像在解封灭世黑莲后就出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仇人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