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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   太傅司马越加强城防,坚壁清野,让汉军几乎攻无可攻,夺无可夺,大大增加了他们的辎重压力,并同时派出游骑骚扰,进行消耗。刘聪见迟迟没有攻下洛阳的机会,心中烦躁,决定到嵩山祈祷,只留下刘厉、呼延朗代理指挥留守的军队。
      主帅出走,岂不是突袭的大好时机?参军孙询劝司马越乘虚出兵袭击呼延朗,谢闲也率精锐去截击刘聪。因为前些日子的胜利,晋军士气高涨,这次的两方行动都进行得很顺利。司马越所部成功杀死了呼延朗,刘厉也跳入洛水而死。而刘聪被谢闲打得不得不狼狈逃窜,后来坐在帅帐里几乎要气成炮仗。而此刻又传来消息,他们运粮的辎重部队也被劫了,大军的粮草支持不了几天——对匈奴人来说是雪上加霜,对晋军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锦上添花。
      刘聪直接掀了桌子,竹简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地下跪着的将军们全都噤若寒蝉地承受着主将劈头盖脸的愤怒:“晋军不敢跟我们正面交战只敢突袭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竟还让他们成功了,损失两员大将、一万将士!你们说,你们一个个都在干什么!我就走了这么两天而已!”
      王弥焦头烂额道:“军中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那粮草呢?哪里冒出来的队伍把粮草给劫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斥候都干什么去了!”王弥说的道理刘聪当然也懂,他只是发泄一下情绪,并没有多追究,要真追究起来责任还得在他头上,于是他就把重点放到了后一个事情上。从陕地运来的粮草怎么就能这么没了,再送粮草来他们也等不起,这里可有足足四万人。
      “这……”这还真没人说得清,因为那支奇兵真的仿若从天而降,战力惊人,叫人猝不及防。
      “是鲜卑人吗?还是西凉人!”
      “回、回将军,应、应当是晋军。”
      刘聪一脚把地上的竹简踢过去:“放屁!三千人全军覆没,粮草一点不剩烧了个干净!晋军能有这样的本事我们还起什么事!查!查不出来就提头来见!一个个全都是废物!给我滚!全都滚!”
      “是!”
      王弥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刘聪,忍了忍最终还是进言道:“现在军队失利,士气正低落,洛阳的防守也还很坚固,一时无法突破,再加上粮草不济,诸多因素不利战事,殿下此时不如与龙骧大将军退还平阳,先筹粮解决燃眉之急再作绸缪。末将也收兵筹谷,在兖、豫地区待命,殿下意下如何?”
      刘聪冷静片刻,咬咬牙,摇了摇头:“月前是我自请留在洛阳城外,如今短短几日损失如此惨重,若是请求收兵只会让刘和那厮看一出好戏,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自请撤兵。”
      王弥想了想,再拜道:“那不若请太史令说和一番?”
      刘聪眼睛一亮,太史令鲜于修之会观天象,所言之事几乎从未出过差错,颇得刘渊倚重,若此时请他以天象说和是再好不过,不但不落人口实,还能为兵败之事找出理由!“我这就去安排!”
      “殿下英明。”
      三天后,鲜于修之对刘渊说:“到了辛未年才能得到洛阳,现在晋朝气运还旺盛,大军不撤回来,一定失败。”刘渊于是召刘聪等人回来,接到军令,刘聪可算是松了口气。
      汉军一撤,洛阳的戒备状态终于解除了,大家都把悬着的心放回了原位。眼下已是十一月,马上就要过年了,没有人想连过年都不安心,这次他们撤军了,可不令人高兴。于是出征的几路兵马都回到了洛阳,城中恢复了些年节临近的气氛,不再那么紧张了。
      匈奴人一直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率兵抄了他们的粮道,可是晋廷却有不少人知道,立下这个奇功的,居然是他们的长宁公主,司马宣和。
      宣和那时并不在洛阳,而在晋阳主持防疫,听闻战事之后借了王家的部曲直奔汉军大后方,出其不意地袭击了他们的辎重队。当众人都在颂扬他们的公主不逊于男儿之时,谢闲却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一旦失败后果是什么?”
      宣和委屈道:“这不是成功了么。”
      “可是你这就是以身犯险,有了第一次,你是不是就有第二次?这一次成功了,下一次呢?你一个女子,如何上得战场!”
      “那又如何?我比那些打败仗的强多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你全都忘了么?你身为公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要我亲自来教你吗?”
      “我身为公主,为国为民难道不对吗?古时还有皇帝御驾亲征,我一个小小的公主上战场又算的了什么?何况还胜了,立下了大功!”
      “宣和!”
      “闲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我无论做什么在你眼里都不对?”
      “你私调私军,未得军令私自行动,就凭这一点,按军法你就该斩首!”
      “闲哥哥!”
      “你身为公主,应做天下人表率,开了这个坏头,日后人人都说不遵军令无所谓,只要胜就行,战场岂不是成了儿戏?何况战场危险,根本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现在还不知错,颠倒逻辑,强词夺理!”
      宣和被说双眼通红,小姑娘本以为能得到夸奖,谁知一顿臭骂,本就委屈得不行;谢闲措辞严厉,之前从未有过,她更是满腹怨愤;想到谢闲从来都她毫不留情,更是悲痛欲绝。这会儿浑身发抖,看得人于心不忍。
      剑客师傅忍不住道:“徒弟,你少说两句……”
      结果谢闲的矛头一下子就指向了他:“师傅,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明知她的计划却不告知于我……”话还没说完剑客就道:“告诉了你你还能一张纸过去把她扣下来不成?还是过去打断她的腿?”
      谢闲脸又一沉:“就事论事!”
      漱烨也跟着打哈哈:“幽彻你别气了,这事儿皆大欢喜,搞成这样多不好啊。马上年关了,高高兴兴才是。”
      “还有你。”
      “……”
      “为何把‘陌路’交给她?”
      漱烨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因为这个牵到她,顿时一噎:“这……‘陌路’这样好玩儿的小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
      谢闲冷笑:“那你再拿一个来试试?”
      “我说,你……”漱烨被说得没了脾气,‘陌路’的确是没有多的了。
      “你们全都惯着她吧,看看这模样,哪里有点公主的样?宣和,把‘陌路’交出来!”
      宣和瞪大了眼睛:“我不!漱烨姐姐给我的东西,我不给!”
      “拿来!”
      “闲哥哥,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谢闲眉头一皱:“我好好给你讲道理你也不听,只能采用非常手段。”
      “我不!”
      “宣和,不要这么不识抬举,逼我对你动手。”
      “闲哥哥……为什么?”
      “不给?”
      谢闲手一抬,宣和立刻就动不了了。
      漱烨急道:“幽彻,你别这样啊。”
      他没理会,伸手从她的腰间取下了一枚脸谱状的挂饰,宣和咬着腮帮子盯着他,眸光里有愤怒,更是悲哀。她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这么对待她,她也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如此,可是事实告诉她,谢闲真的这么做了。
      她将目光从那张她爱恋了十年的人的身上挪开,微微低垂着眼看着他垂下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谢闲会这样对她,她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一声称赞,他从不对人疾言厉色,却总是对她如此,她喜欢他十年,他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一样。她以前从不奢求,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很好,可是今天,她却有些心冷了……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往下落。宣和很少哭,哭起来也不会惊天动地,真正伤心的时候只会默不作声地流泪,可是一流就气势汹汹地流个不停,如同不慎碰散的珠玉帘,更仿佛要流尽全身的水分。
      谢闲险些没有发现她哭了,见她好半天没说话才发现她在落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宣和在心底念了一千遍一万遍别哭了,却越哭越凶,收不住闸。
      “宣和?”漱烨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想去安慰她,实际上她也不擅长此道。
      小姑娘就差哭岔气了,有人接近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以致于漱烨连她衣角都没有碰到。
      “我讨厌你!”说完这句话,她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宣和!”漱烨赶紧跟上。
      谢闲看着她们俩先后跑出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愣怔,旋即却被其他的情绪所覆盖,他自己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宣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他大声说过一句话,今天却……难道是自己以前太过严厉让她积郁太久了么?
      剑客师傅见谢闲也愣在了原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徒弟,你今天的确有点过分了。”
      谢闲眉头一皱:“过分?”
      “说话太重了。你平时对别人都不会这样,为何偏偏对宣和如此?”
      “她是公主,不是一般人。何况以她的心智,不会这么脆弱。”
      “脆弱与否是一方面,你怎么做又是另一方面啊。她的确是公主,可就因为是公主,你这么对她就更不对了啊。”
      谢闲一时无言,抬手扶额,缓缓道:“罢了,若是她从此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也是再好不过。”
      “……”剑客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自己这个徒弟清奇的脑回路了,最后实在无话可说,只得道,“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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