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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一章 谁家年少足风流(2) ...

  •   眼前这男子神色严峻地瞥向我,待我走近,看清我的脸庞时,眉梢间闪过一丝疑惑:“是你?”他打量着我全身上下。
      “你认得我?”我惊讶地问道,心头来不及雀跃,却在下一瞬瞥见他那腰间的黄色绸带时,瞬间暗了下去。我认得这腰带,上面绣着展翅欲翔的飞龙,今早我方从这腰带里偷了他玉坠……此时,我欲哭无泪,“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不记得……”
      这时,假山的另一端传来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只见人影幢幢,一群家丁正举着火把往这边快步走来,只听有人喊道:“就剩假山这块地没找了,大家好好找一找,找到了新娘子世子有赏。”

      “你到底是谁?”这年轻男子瞅了一眼那些家丁,目光深邃地审视着我,眸里是掩不住的锐利。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儿啊!”环顾四周不见可躲藏之处,而家丁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得要跳脚了,却忽地有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闪进了角落里一处厢房。

      “总管大人,这边也没有,需要搜查厢房么?”
      “这边厢房住着贵客,王爷说了不能打扰,大家再仔细点儿,要是没有就去前院看看。”
      窗外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在昏暗中特别耀眼,那些家丁找寻了半晌后又立刻去了别处。

      “又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万籁恢复了寂静,站在门边的我深呼了一口气,全然忘了手腕还被人抓着。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手腕被人放开,方才救我于危难时刻的人正是这被本小贼又偷又吼的书生,不,眼前这人,全然不是今早书生的装扮。此时的他身着云龙花纹式的淡青色锦袍,玉冠束发,黑亮的长发绾梳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我抬起头,学着他一开始打量我的表情,上上下下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他一番,一本正经地说:“公子真是既有君子之貌又有君子之心,公子想知道什么,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我彼时年幼的心灵里,能这样以德报怨,不眦睚必报的人,实属小人中的大君子,君子中的真君子!
      这人听此形容嘴角貌似抽了抽,无语地顿了半晌,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阿眠。”我爽快地回道。
      “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为何要四处行窃?”
      “呃……说来话长,公子你确定你要听?”我疑惑地抬眼望他。
      “长话短说。”
      “我家住南璃国江都的大桥乡的大桥村的大桥边,因跟随家中相依为命的爷爷来北阳国凤都探亲但丢失盘缠无法回家故求不义之财。”冗长的一句话我一口气说完,暂且借了这萍水相逢的阿爷的身家背景一用。不然在君子面前一问三不知实在太没诚意太没面子了。
      他听此蹙了蹙眉,又是以一种探寻的眼神瞅我:“那你愿意随我回去,进府当丫头吗?”
      “不愿意。”我立马摇头拒绝。
      说书先生里常说的一个典故便是英雄救美,救美之后美人对英雄一见倾心再见倾身。对方是不是英雄我不清楚,此时的我若硬要和美人扯上边,那一定是美人身边的丫头,而且是情窦未开对男女性别无感不知道关键时刻就得倾心倾身的小丫头。
      “为何?”
      “我不喜欢伺候人。”
      “那你喜欢什么?”
      “玩啊,游山玩水,玩遍五湖四海,游遍南北两国神州大地。”我两眼放光,无限憧憬地说。本人心怀远大志向,岂能为了五斗小米折了小腰,在一小小府邸当一逆来顺受的丫头。

      “你今年几岁啊?”他似乎笑了笑,可抬头瞅他表情,却是平淡一片。
      “呃……十三。”阿爷说我看起来和他十三岁的孙女差不多大,那就暂且当我十三岁吧。
      “倒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孩。”他似乎沉吟一会儿,说,“你不是想要四处游玩吗?北阳南璃,我常年游走各地,你要是追随了我,没有哪里是去不了的,也不必餐风饮露,以行窃为生。”
      “这不是窃,是借,有朝一日我总是能归还的。”待我他日发达了再去帮助贫苦的人,那即是归还。我纠正他的用词,撑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些理,便问,“你家有几口人,家里有几亩田,田里又有几头牛啊?”虽然这样问也忒俗气了些,可为了衡量他所说是否如实,我也俗气了一把。

      他听此瞅我一眼,见我很认真地静待他回答,说,“家里人口很多,田和牛不知有多少,但多养一个丫头不在话下。”
      “哦。”方才有家丁说这厢房住着锦王爷的贵客,既是贵客,想来他也不会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跟着你好像也不错……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湛成淮。”
      “湛成淮啊……好名字!”
      “有多好?”
      “非常好!”
      “……”

      我在湛成淮的厢房里夜宿了一晚,他一整夜都在看书。彼时实在是年幼,因无知而无畏的我想着他是我心目中的真君子,便肆意地占了他宽敞的床铺,呼呼大睡。直至天明,他叫我起来时,我还在梦中呓语:“母亲,母亲,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不是你母亲。”听到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意识瞬间恢复清明,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见湛成淮正定定地望着我,目光深不见底,不知在看什么。
      “哎呀呀,睡得有些糊涂了。”怪丢人的,我忙起来找鞋穿,却见床头放着一套男子的衣物,正要询问,只听湛成淮说道,“换上这套衣服,待会回府了。”他站起,步履悠然地迈出了厢房。

      出了锦王府,一路到达湛成淮的府邸,我猜想过他的很多种身份,却没有想过他竟然是北阳国的太子。怪只怪我对这前十几年的记忆实在稀薄,对这世间的人和事几乎一无所知。

      “阿嬷,这孩子孤零零在外,靠着些旁门左道为生,我看着聪明机灵,就带回府了。只是这孩子有些顽劣,你好好教一教,不然以后误入歧途就可惜了。”一个老阿嬷出来迎接他时,湛成淮特意把那阿嬷叫到一旁讲话,显然不想让我听到,可是耳尖这种事情也不是我刻意为之的。
      “殿下放心,阿嬷一定好好管教这孩子。殿下今儿是在府里住,还是要回宫里去?”阿嬷对湛成淮的态度似乎少了一分奴仆对主人的恭敬,却多了一分老人对孙儿的亲厚。

      “最近南北多事,我还得赶回宫里去,过些日子再回……”成淮话还没说完,我连忙跑了过去,插话道,“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可我谁都不认识啊,我只认识你啊。”我急忙道,想要他带着我一起回去。
      “你这丫头,对太子殿下怎能这般无礼?”老阿嬷听此顿时面色不悦地呵斥我。
      “可昨晚之前,你也不认识我啊。”多么难得,湛成淮听此竟然展颜笑了下,说,“你先在这儿住着,过几日我若要出门,必会过来带上你。”
      “好吧……”我低下头看着脚上的青纹鞋面,心里有些失落之际忽然又想起还在城郊等着我的阿爷,“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的阿爷还在城郊的土地庙等我回南璃江都,你能否派一个人替我送他回去?他这么老了,身体也不好,还没有盘缠,我断是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回去的。”
      湛成淮点点头,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随后带着侍从离开了太子府。

      这太子府邸,虽然是湛成淮的父亲北阳国君赐予他的,他自己却常年居于王宫,只有出宫时才会在这小住几天。
      我怅然地被留在了府邸里,还未等来湛成淮,就已经开始想着该如何逃出太子府了。
      此时我正头顶一盛满清水的青花碗,手握着毛笔,一个人跪在前院的一排花圃前默默抄着屈子的《离骚》。
      朝跪王府夕跪佛,长太息以掩涕兮,哀王府之多艰,叹人心之多险。哎!我长叹了一口气,头不由得一晃,头顶的一碗水啪得一声摔在了地上。
      水撒了,碗碎了……又得重新抄一遍《离骚》!
      我站起身,动了动颈脖子,干脆在地上伸开四肢懒懒躺下。
      说来辛酸,这老阿嬷,初见时还以为是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再见时却如说书先生里专门欺负小媳妇的恶婆婆般可恶。
      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拔去了她前院每枝秋海棠的绿叶,把她种的水仙花鲜白的花瓣用墨汁涂成黑色,在后院里扔过几次鞭炮,那后院畜生栏里的鸡和狗跑进了她的屋子,跳上了她的桌爬上了她的床而已。
      她就这样惩罚我,跪海棠花,跪佛祖,抄《三字经》,抄《千字文》,抄《离骚》……人们都爱说,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可我现在只觉得,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特别是老阿嬷这种老女人!
      “大白日躺在地上作甚么?”耳旁突然有人问道。
      “睡觉呗!”我没好气地回道,可话一说完,立马听出了这问话的人是谁。
      “你终于回来了!”我从地上跃起,见到眼前的来人,顿时泫然欲泣,泪眼婆娑地往他身上扑去,“太子殿下,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死在这儿了。”努力地想要憋出一些眼泪,可眼里却怎么都出不来泪水。
      “这么夸张,那我真不该这么快回来。”他看着我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凝着眉很认真地说。
      “原来你带我回来其实只是想我死啊……”他在我心目中的高大的正人君子形象顷刻蒙上了一层灰。
      湛成淮听此还欲说些什么,突然一个小孩的惊奇的叫声响起:“哥哥,你府里竟然种有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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